994权衡之下(1 / 2)
奥布里悻悻地撅起嘴,将火绳枪放回木箱,枪身碰撞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他慢吞吞踱回父亲右侧的位置,银灰色卷发垂在肩头,眼底的兴奋却丝毫未减。方才被父亲呵斥的不快,早被对赞赞的好奇冲得烟消云散。
“听说亚历山大国王英俊得像黎明的太阳,气势能压过战场上的雄狮,”他忽然提高声音,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向往,“还能把三个女人都哄得服服帖帖,这才是真男人!我倒真想见见他。”
吉尔斯坐在王座上,手指猛地攥紧权杖,鎏金的杖头硌得掌心生疼。
他早知道儿子的癖好异于常人,却没料到他竟敢在宫廷之上,对着敌国使团夸赞那个异教徒国王,语气里的倾慕几乎要溢出来。老人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刚要开口呵斥,西比拉却先一步接了话。
“我也听说了,”她把玩着珍珠流苏的手指顿了顿,墨绿的裙摆扫过地面,“说他每次出征都冲在最前面,刀上的血从来没干过。这般嗜杀的性子,倒要亲眼见见才知真假。”
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讥诮,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吉尔只觉得一阵眩晕,后背重重靠在王座的软垫上。
这对儿女,一个公然仰慕敌国君主,一个对杀戮之徒充满好奇,简直是在当众打他的脸。他闭了闭眼,长长的白胡须微微颤抖,只能对着赞赞使团露出一个僵硬的表情,等着对方回应。
吕德克适时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厅内的尴尬。“亚历山大国王正忙于赞赞的国事,近期恐怕无暇亲临巴兰。”他微微欠身,语气依旧平稳,“不过您的问候,我定会一字不差地转达。”
他侧身指了指木箱,继续说道:“这些火绳枪,是国王陛下的赠礼,足足三百支,您尽可随意调配。若后续需要更多,陛下也乐意协助,只需支付一点象征性的费用即可。”
吉尔斯的眉头猛地一跳。
三百支火绳枪,足以让兰斯的军队战斗力翻倍——对抗格雷特人的入侵,镇压博迪公爵的叛乱,这武器都像是及时雨。
可转念一想,接受异端王国的援助,无异于在拉穆教会的眼皮底下点火。教皇要是得知此事,兰斯恐怕会被冠上“异端同谋”的罪名,到时候引来的麻烦,比战场上的敌人更棘手。
利弊在他心头反复拉扯,像两只角力的公牛。他沉默片刻,终于站起身,权杖在地面顿出“笃”的一声。
“礼物我收下了。”他的声音透着疲惫,“但关于军事援助,必须等亚历山大与教会的矛盾解决再说。我可不想为了这点好处,去踩教廷的老虎尾巴。”
吕德克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深深鞠了一躬:“谨遵陛下之意。若只是如此,我们便先行告辞了。他日您若想细谈条款,泰因随时为您和您的家人敞开大门。”
赞赞使团鱼贯而出,玄色的披风在走廊里划出整齐的弧线。
吉尔斯望着他们的背影,正要转身训斥儿女,却发现奥布里的位置早已空了。
此时的码头边,奥布里正拽着吕德克的衣袖,银灰色的卷发被海风拂得凌乱。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告诉亚历山大国王,要是他厌倦了那个小公主,我随时有空招待他!”
吕德克心头一震,像被泼了盆冷水。他没想到兰斯王子竟大胆到这种地步,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微微点头:“您的话,我定会转告国王陛下。”
奥布里眼里瞬间亮起光,像点燃的火把。他拍了拍吕德克的肩膀,转身就往城堡跑,脚步轻快得像只偷到糖的兔子。
他知道父亲定会大发雷霆,但比起被责骂,能与亚历山大搭上话的诱惑,实在太强烈了。
吕德克望着他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海风带着咸腥味扑在脸上,他登上前往的里雅斯特的船,甲板在脚下微微晃动。
回程的路还很长,但他知道,目标已经达成了一半。
兰斯的对手迟早会得到同样的武器,到时候吉尔斯就算再顾忌教会,也不得不向亚历山大求援。毕竟,在生存面前,所谓的“正统”,不过是块随时可以扔掉的遮羞布。
吕德克望着远处翻涌的浪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国会大厦的穹顶下,烛火的光晕在大理石柱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亚历山大站在发言席前,鎏金绶带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目光扫过台下数百名议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眉头紧锁,羊皮纸文件被攥得发皱,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抵触。
他要为一夫多妻制合法化辩护,这个念头在心底盘桓了许久,直到与阿德拉结婚满三周,才觉得是时候将计划摆上台面。
指节轻叩着橡木讲台,他的声音沉稳如钟,穿透了厅内的压抑:“各位议员,你们或许疑惑,为何我坚持一个男人可以拥有多位妻子?答案其实简单如晨露——为了生育率。”
台下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有人忍不住撇了撇嘴。
亚历山大却像是没听见,继续说道:“试想,若每个阿哈德尼亚男人都能组建多妻家庭,我们的人口会以怎样的速度增长?一个新的时代即将破晓,到那时,我们的人民将遍布这片大陆的每个角落,让广袤的土地都染上我们的印记。”
他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仿佛已经勾勒出未来的版图:“我们如今控制着希特,但那里仍有不少非阿哈德尼亚裔的族群。要让这片土地真正属于我们,就得让血脉扎根——每个阿哈德尼亚男人,都有责任将我们的血统播撒出去,让那些族群真正‘赞赞化’。”
“包括刚纳入版图的西米亚,”他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如鹰,“我要让西米亚的人民,在四代之内说我们的语言,敬我们的神明,拥抱我们的文化!因此我提议:每个阿哈德尼亚男人,最多可娶五位合法妻子,而每位女性只能归属一位丈夫。”
话音未落,前排一位白发议员猛地站起身,羊皮纸文件在手中抖得作响:“陛下,那这些跨族婚姻的后代呢?宪法明明白白写着,只有纯正的阿哈德尼亚血统才能成为公民!您打算让那些孩子如何自处?”
亚历山大脸上露出一丝早有预料的微笑,从容回应:“问得好。解决之道很简单——这些后代将保留永久居民身份,直到他们的血脉中,至少有三位阿哈德尼亚裔祖父母。在此之前,他们无权继承任何爵位,也不能参与政治,不会享有阿哈德尼亚公民的任何特权。”
“荒谬!”“这是对宪法的践踏!”反对声浪瞬间爆发,像一锅煮沸的水。
有人拍着桌子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与他争辩。亚历山大其实有权强行通过法案,但他清楚,维持民众“被代表”的错觉有多重要,于是耐着性子,一一回应着议员们的质疑,辩论声在穹顶下撞出嗡嗡的回响。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王宫深处,正上演着另一番暗涌。
冈比西斯站在阿德拉寝宫的回廊里,火红的卷发被风拂起一角。她指尖捏着个小巧的银瓶,瓶中液体泛着诡异的琥珀色——那是多年前她曾想对亚历山大使用的药剂,如今却有了新的目标。
“她总把自已当回事,”她低声对身边的霍诺莉亚说,紫发公主正把玩着裙角的蕾丝,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以为嫁了国王就能独占他?该让她明白,我们才是一伙的。”
霍诺莉亚轻笑一声:“等她喝了这个,保管什么架子都没了。到时候,她要么加入我们,要么……”
她没说下去,但眼中的冷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寝宫内,阿德拉正端着水晶杯,浅啜着里面的果酒。酒液带着清甜的果香,她没察觉丝毫异样,只是望着窗外,等着亚历山大从国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