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 钱小草身世(2 / 2)
“既然沾上了,我就没有食言的习惯。”
钱小鹿憋着眼泪,睫毛挂着水珠,眨了下眼,眼里重新燃起点微弱的亮光。
她擦了擦脸,手忙脚乱地去拿酸梅汤,将杯子推给司郁,动作带着颤意。
二人举杯,有些急促地喝下一口,喉咙里一阵灼烧。
然后呛得猛咳,一边咳一边捂着嘴疯狂点头,杯身上的水渍晃动,
“我信你!司郁姐姐,我信你!”
司郁斜了她一眼,眉角一挑,语气里分明带着不容置辩:
“你先别高兴,要你这么说,我就是接了一个很大的烂摊子。”
钱小鹿的脸翻涌着泪水和水汽,
头发贴在腮边,显得狼狈极了。
可她笑的时候唇角还是透出一点点孩子气的倔强和无畏,
她的眼睫微颤,嘴角悄悄扬起,每次笑意都像是在抵抗什么。
室内光线在水面晃动,暖黄灯影斑驳在池边,她的手臂抱住了司郁,
而伸过去的手,也握紧了浮在水上的装饰小鸭,
即使指尖打滑,她也不肯稍微松开哪怕一瞬。
就像是救命稻草,
抓住了就一定不会放开。
她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额前湿发贴住额角,
嘴唇紧紧绷着。
司郁被她抱得整个人僵了半晌,看着她劫后余生般的神色,
抬眼扫过钱小鹿的脸,灯光下她轮廓隐约有些模糊,
眼睛还泛着泪意,呼吸不太平稳。
思索片刻,终于还是伸出手,在钱小鹿背上轻叩了一下,
指节碰触间带着些许克制与迟疑。
“别沾这么近。”
她语气依旧冷淡,又有点不耐烦,声音受池中水汽影响更加低沉。
“我还没想好怎么帮你。”
说话时眼神略微移开,视线投向墙角摆放的毛巾。
钱小鹿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又极力压低声音:
“你敢说你不是好人?刚才那种话谁有耐心听了,就算是听下去的都要骂我在编故事,如果真狠心,你早让我滚出去了。”
她把头往司郁肩处靠近些,无意识地攥紧对方的指尖,呼吸里还夹杂着未散尽的哭腔。
司郁瞥了钱小鹿一眼,总算没将她推开,反而任由她像溺水落难的人一样攀住自己。
池水轻微荡漾,玻璃窗外一阵风吹过,细微声响让空气更显沉静。
她皱了皱眉,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她随意拨了下额角的湿发,声音仍带着惯有的清冷,但比起刚才的锐利,
温度像被夜色和水气融进了一点点不易觉察的柔软。
司郁说话的时候,看了看池边落下的小毛巾,手指在水里慢慢搅动几下。
“松开点。”
司郁懒得挣扎,只是低低开口,眼神扫过钱小鹿脸上的泪痕。
“别哭成这样,一会儿出去不但不好解释你是哪里来的,而且你这样被人欺负的样子,我怎么解释我的清白都不好说。”
她的语调几乎不带波澜,但在合拢双臂间,带出淡淡叹息。
钱小鹿闻言,抽嗓子笑了一下,却又控制不住地哽咽,鼻音重重地应了声:
“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怕了,有点受不了了……”
说话时,她短促地搓了下鼻翼,眼皮微微发红,肩膀随着话语一顿一顿。
她下意识擦鼻涕,把湿漉漉的手搁到热气腾腾的池水里,眨着红肿的眼睛看司郁:
“司郁姐姐,你会一直帮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啥也不懂,只有一点东西,我现在只能信你。”
声音断断续续,指甲划过池边瓷砖,带起一小圈波纹。
司郁低头用指尖拨弄着面前的水纹,嘴角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在自嘲。
她没有抬头,耳垂微微红着,眼底掠过短暂波动,
“你有什么资格信我呢?我可不是搞慈善的。”
这句话出口时,她故意收回打在水中的手,在浴室的朦胧气雾里静了一秒。
钱小鹿像是攀着救命稻草,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自动忽略后半句,
只听得出那一丝“不绝交”、“还会管你”的意味。
她倔强地盯着司郁,眼里又开始泛起泪光,握着自己的膝盖微微发抖。
“没人肯帮我,我姐那样……明明从小对我最好,现在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疯的时候我妈嫌丢脸,说要把她送走换钱还骂我多事。
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我活着都觉得恶心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钱小鹿声音渐弱,话说完后,快要失去力气般顿住。
说到这里,钱小鹿两只胳膊也环住自己的膝盖,下巴埋入水下,颤抖着吸气。
她的眼睛朝池水底下垂落,肩头随频率轻微抖动。
缓慢的水流声夹杂在空气里,显得格外安静。
司郁侧过脸,视线短暂停留在她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夜色笼罩下,温泉边的雾气贴着石板缓缓升腾。
她静默了很久,指尖不自觉地在膝头摩挲,之后才低低吐出一口略带疲惫的叹息。
“死容易,活才难。别净想着死,想点实际的。”
她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灯光映在他她平静的面孔上。
“你想要你姐被救出来,还是让那帮人全都遭报应?”
说完,司郁微微偏头,等待她的回答。
钱小鹿听到这话时,猛地抬起头。
发根因潮湿贴在额侧,她眼眶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身体某处沉积多时的欲望和怨恨仿佛突然被拧开阀门,搅动她全部的力量。
嗓音沙哑刺破寂静,她拳头攥得发白:
“都要!我什么都要!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屋外风声鼓动着窗帘,室内一时只剩她急促的呼吸。
黑夜的压迫感没有让她退缩,她的动作和神情甚至比白天更倔强,
背影在昏黄灯下显得坚实。
司郁眯起眼,微微前倾,声音低下来像是在斟酌着开口,
她认真地打量着钱小鹿:
“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哪怕最后你得自己上阵,拿走自己受伤甚至可能因此吃许多苦?”
钱小鹿咬紧唇,指甲陷进掌心,眼里的光和暗混杂。
她低头盯着掌心发红的皮肤,绝望和决绝全部写在动作里,不肯移开视线:
“只要能救我姐,能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我死都能——”
“而且,吃点苦算什么。这些已经不会比我吃过的还有我姐姐受过的苦更苦了。”
话到一半,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整个人仿僵了一瞬间,
她突然安静下来,只剩嘴唇微微颤动。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用极低的声音补充:
“就是……我怕疼,也怕死……但我更怕跟以前一样一辈子只能缩在那里让他们踩着。”
她眼神略微闪烁。
司郁无声地蜷了下指尖,掌心动作变得收敛。
垂眸,指节在温泉边暗色的石板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脚下水流传来微微晃动的声响,局促的空间让空气稍显压抑。
她的声音低沉流淌过来:
“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有你这股狠劲,比大多数普通人强多了。”
钱小鹿用袖口胡乱擦了好几下眼泪,以至于鼻尖也蹭红了。
随后她呼吸急促地伸手抓住司郁的胳膊,指节攥得很紧不肯松开,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堵在喉间。
“你既然信我,不怕我连累你吗?姐姐我告诉你,我家那帮人臭不要脸,为了钱什么都敢干!那男的……更邪门,我怕他真的是鬼——”
她话音刚落,空气里浮现出几分慌乱。
司郁眼睛微微挑起,侧头斜睨她一眼,嘴角扯动,神态里透出冷静和些许无奈:
“总不能真有鬼吧。就算是鬼也怕我,没事你别慌。”
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钱小鹿怔住,眼泪没有再落下,指尖依旧攥着司郁的衣袖,一时呆呆地看她,
目光直愣愣没转开:“你见过鬼?真的假的?”
司郁没有正面回答,神情仍然淡漠。
她嘴角拉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微笑,眉峰几乎不动:
“扯淡呢,你也信,大聪明。”
话语轻飘飘,却把房间里的紧绷感稍微解开不少。
司郁已经发现,这孩子可能因为极度恶劣的原生家庭,再加上之前长期被姐姐庇护,
导致她本质上不是特别精细的人,也不是很聪明,反而还有点傻。
她观察着钱小鹿的神情,视线略显迟疑,片刻后才收回。
钱小鹿眼里又滑过一丝渴望,立刻猛点头,声音有点发颤:
“那我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绝对不拖你后腿!”
指尖还在她身上抓紧,生怕她会松手。
司郁侧身避开点距离,下意识捏了捏她的手,
有些嫌弃地将湿漉漉的钱小鹿往旁边推了推,顺手拂了下自己被抓出来的指印。
“你先别这么冲动。反击之前,最重要的是把你仅有的证据藏好,别让他们察觉。”
钱小鹿兴奋地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一定会的……”
她声音黏在嘴边,有些喑哑,动作里夹杂着焦急。
司郁挑眉,看了她一会儿,嗓音带着一丝不耐:
“别光说,得做,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不是你撒撒娇就能解决的。”
钱小鹿顿住,手指在掌心摩挲,小声回应,语调略带尴尬:
“我……我知道了,我不是用撒娇解决问题的——”
司郁点了点头,低垂着眼睑,语气之中难得地带着一丝温和:“嗯。“
钱小鹿缩了缩身子,看向司郁,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膝盖。
手上不能抓着司郁,就只能抓着自己膝盖上的那层皮肉了。
室内的水汽氤氲,光线柔和,司郁安静嘬着,脸上没太多变化,
只是那分冷淡始终未散,动作也格外克制。
空气微微凝滞,两人之间没什么声音,只有偶尔水面漾起轻响。
钱小鹿犹豫片刻,脚步没有动,小声试探着问:
“司郁姐姐……那你,是不是因为以前也遇到过那种更坏的事,所以现在才不怕了?“
听见问话,司郁唇边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眉眼向下收敛。
她转了下手腕,眼神深邃,总有种距离感,她语调平缓,不愿解释太多:
“猜得挺准,不过以后别问。“
钱小鹿抿紧嘴角,向侧边退了半步,眼神规避司郁直视,
像在努力掩饰慌张:
“不会乱问啦。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司郁起身,水波轻荡开来。
她肩上湿发被手甩到了背后,
细小水珠飞落在水面,泛起涟漪。
一缕灯光照在她脸上,她看向钱小鹿,
声线清冷却直接道:
“既然选了求生路,就得比坏人还狠。等我摸清你家的底细。“
钱小鹿屏息注视司郁,眼里浮现出明亮的光彩。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水声,她压低声音唤了一句“姐姐!“
司郁握住桌沿,指尖轻敲几下,声音压得低静:
“那你们家已经把你姐姐卖了,你又是如何成为你姐姐出来的?”
钱小鹿偏头,脚尖蹭了两下,像是在整理思路。
她开口时眼神有些沉闷:
“我爹妈想让我继续学姐姐那样麦,但是我又太小了,他们似乎不喜欢新鲜的我,更喜欢成熟的姐姐,爹妈比较之下就让我顶着我姐姐的身份继续……
我和我姐姐长得太像了,真的,我稍微化化妆,一点年龄差都看不出来。
当时我想尽办法,只能想到用吴澜来拖延时间,幸好姐姐之前有偷偷把吴澜、张佳栋等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所以,就这样了。”
夜色渐深。
房间里只余轻淡呼吸声,仿佛无声承受着那些地下涌动的情绪。
司郁视线停在池边的钱小鹿身上,她的衣服因沾了温泉水而贴在皮肤上,
发梢垂在肩头,一时狼狈失措。
司郁没有急于开口,只是安静凝视她,手在膝盖上停了下来。
钱小鹿搂住自己的膝盖,手臂箍得很紧,下巴抵着胳膊。
她身体隔着薄浴袍透出微微颤抖。
池面的热气拂过,似乎让她稍缓一口气。
她终于轻吐一口浊气,动作略显迟缓,把头转向司郁那边。
她悄悄看了一眼司郁,嗓音几不可闻,带着池边雾气:
“其实有一阵,我真的快撑不住了。如果不是想着要救我姐,不想让她白白受折磨,也许我早和她一起疯了。”
司郁移开视线,看向灯梁,光线在她脸侧留下浅浅阴影。
她攥了攥拳。
语调低稳:“你受苦了。”
钱小鹿鼻翼用力抖动,应了一声,抓紧自己手腕,指节透出血色,
依然留着刚才的发抖余韵。
池水波纹在她身旁跳动,映着她微缩的轮廓。
“姐姐,你知道吗?我爸妈现在还天天盯着我,一天到晚催我联系那些有钱人。我每次一回消息都怕到发抖。”
她说到这里,眼底藏着不安。
屋内光线暗下来,角落里低语未断。
她抬头,小心翼翼瞥向司郁,声音低的像怕惊扰水面:
“你说,我会不会撑不过去啊?”
司郁眸子微垂,语气平淡,眼睫遮住情绪:
“没死就别想着撑不过去。真要是撑不过去了,还能在这儿泡温泉跟我聊家常么?”
说完,她顺手拨了池边的毛巾条,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钱小鹿。
钱小鹿被她呛得咳了一下,嗓音软下来,带点濡湿:
“你是没见过他们那种眼神……我爹妈,那天在饭桌上,眼里跟刀子似的。说我要是再拖延、不干活,就换别人,让我‘早点懂点事’。”
她讲着,手指在膝盖轻敲了几下,又闭了一下眼。
小声道:“可我不敢。”
话语结束后肩膀下意识缩了缩,表情局促。
司郁缓缓转头,眸色沉了几分,眉结微收。
她看了看钱小鹿,不带多余情绪道:
“你胆子再小,总得先想办法自保。绝不能任由他们操控你。”
她顿了顿,声音未变,接着问:
“你姐姐给你那么多联系方式应该是想让他们帮你脱困,但是这些人并不一定有能力帮你,而且……也不一定愿意。”
她说完后侧身靠近些,发梢垂在肩头,眼神有些冷。
钱小鹿握紧掌心,关节蜷起,像被揭露伤口那般僵硬:
“吴澜其实不愿多管……不过他因为和我姐姐同窗的情谊,倒也没有直接拉黑我当时。”
说话间,她下意识揉了一下自己掐疼的膝盖,手指摩挲出细汗。
“我之前加了他微信,说要他救救我,他以为我疯了,是小孩在闹着玩就推脱了,但没有直接拉黑。我觉得,他要是不傻,多少能猜到点我家的路数。”
钱小鹿说到这里,声音发涩,眼睛有点躲闪。
司郁听着,眉心那道细痕收敛了些。
灯光照在她眼睫,静静道:
“既然如此,可以知道其实这些男人不论好坏都不会帮你了。”
又扫了一眼钱小鹿明显萎靡悲观的样子,语气平平补了一句:
“男人靠不住,之前还配合他们演戏。”
钱小鹿急忙用手背抹了下脸,水珠黏在脸颊,腮帮浮现一点红晕。
“我……我知道错了。”
她声音低低,语尾仍带呼吸不稳的余韵。
钱小鹿话头转得很快,抿着唇,小心试图询问:
“但是姐姐,吴澜很听你的话,可不可以让他先假意答应和我好,然后应付一下家里拖延时间?我不想去陪那些丑丑的大肚子秃头男人。”
司郁嘴角略微扬起,刚准备开口,室外走廊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
门下缝隙间随即扫过一道手电筒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