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8」(2 / 2)
晚风卷着松涛掠过耳际,带着山尖的寒意,吹得我耳朵发僵。
连额前的碎发都贴在了皮肤上,凉丝丝的,却浇不灭我心里的震惊和疑惑。
我望着辛梓茉的侧脸,她的轮廓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绷得笔直,连咬肌都微微鼓起。
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情绪,怕自己失控。
眼底那抹沉郁绝非普通生者对逝者的追念,更像藏着一段不能说的过往。
一段沉重到连提起都要鼓足勇气的秘密,压得人喘不过气。
直觉像警钟在脑子里敲个不停,越敲越响,心脏也跟着狂跳。
这个辛梓茉,藏着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多到能颠覆我对“生死”“世界”的所有认知。
而她口中的“另一个世界”,恐怕和我认知里的“往生”“轮回”“天堂地狱”,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或许是个真实存在的空间,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隐秘的世界。
一个能让“逝者”真正“活着”的地方,一个芊落曾经去过、现在又回去的地方。
我还没来得及将满腹疑问说出口,手腕已被她轻轻攥住。那力道不重,像怕捏疼我似的。
指腹刻意避开了我手腕内侧因常年握解剖刀留下的薄茧——那是我与逝者打交道的印记,她竟连这点细节都留意到了。
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牵引,将我一步步带离烈士陵园的寂静。
身后的松柏声、风声渐渐远了,连空气里那股混着泥土与松针的冷香都淡了些。
只剩晚风吹在脸上的凉意,刮得耳尖发僵,也吹得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
门口停着辆深灰色商务车,车身干净得没沾半点尘土,车窗贴着深色的膜,从外面看不见车内的动静。
低调得像块浸在水里的石头,若不是车灯亮着微弱的光,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司机见我们过来,只从驾驶座侧过身,隔着车窗微微颔首,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
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指节稳得没半点晃动,姿态沉稳得像在待命的卫士。
一看就是惯于守规矩、不多问不多看的人,倒不像是伺候明星的助理,更像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
坐进后座时,皮革座椅带着微凉的触感,贴在还沾着墓园潮气的衣服上。
那点凉意顺着布料渗进来,倒让人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我下意识看向窗外,后视镜里,那片藏着芊落的墓园正一点点缩成模糊的影子。
青灰色的墓碑、墨绿色的松柏渐渐融成一团深色,最后连轮廓都看不清了。
只剩远处的路灯还亮着微弱的光,像散落在黑夜里的星子。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清是怅然,是不安,还是对即将到来的答案的期待。
闷得人想叹气,却又怕惊扰了身旁闭目养神的辛梓茉。
辛梓茉上车后便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头微微偏着,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连呼吸都放得很轻,胸口起伏平缓得像湖面的涟漪。
她像是在养神,又像是在默默整理思绪——或许,那些关于芊落的过往,对她而言也同样沉重,沉重到需要独自消化片刻。
我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芊落的身份特殊,她是为了卧底打击跨境贩毒集团牺牲的。
至今很多行动细节仍属机密,连她的家人都只知道她“因公殉职”。
不知道她曾在毒窝深处伪装身份、与亡命之徒周旋了多久。
这司机虽是辛梓茉的人,可“不该听的别听”的规矩我比谁都懂。
万一哪句话走漏了风声,不仅会影响缉毒队对剩余毒贩的追查。
芊落的家人怕是再也没了宁日,连清明祭拜都要提心吊胆,担心被报复。
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沉默,又或许是车内的安静软化了她的气场。
辛梓茉肩头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不再像在墓园时那样绷得笔直,连眉心的褶皱都浅了些,像被晚风抚平的纸痕。
方才在墓园里那股拒人千里的清冷,像被吹散的雾,淡了许多,周身的气场不再锐利得让人不敢靠近。
倒多了点让人放松的沉静,像深夜里平静的湖面,连波纹都少了。
车子在夜色里行驶了很久,窗外的街景从路灯稀疏的郊区,慢慢变成霓虹渐亮的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