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清算与新政(三)(1 / 2)
鲁肃并非不懂袁涣的理论,事实上他要比袁涣更懂,当他做出取舍的决断时,民心就已经考虑在内了。
但是,他依旧愿意放弃最初的想法,为袁涣解决此事的原因也很简单,不是因为袁涣说的多有道理,善于空谈者比比皆是,可像袁涣这样愿意付出实践的就是壮士。
壮士值得人尊敬,也有资格成为他鲁子敬的朋友。
数封书信、几匹快马,这便是鲁肃解决此事的第一步。
他将司风营全部招回到陈留,并给张合写了一封信,让他再派一千前军前来给他帮忙。
当司风营陆续返回陈留,他只让大理寺典军入了城,司风营的士卒连城都没让近就接到了他们新的任务——拿着袁涣的手令在陈留附近游弋,盘查每一个不走大路的行人。
这道命令让世族子弟们头皮发麻,他们想要和逆臣切割就必须认真执行命令,防止真有人向他们的家族求救,可是如此一来就意味着他们将彻底远离对逆臣的抓捕,无法接触到陈留之内的逆臣,更无法阻止陈留之内的逆臣们会说些什么,也不知会不会说一些对他们不利的话。
显然,这是一份警告。
鲁肃在告诉他们,这一次不杀他们的头,但下一次就会杀他们全家。
张淳仔细读了很多遍命令,自视甚高的他不甘心受到这种羞辱,思索良久后终于还是决定去找鲁肃理论。
一路进了陈留城,鲁肃对他倒是还算客气,宾主落座后,笑着问:“张校尉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但说无妨,本官自会和刺史讲明,将一切所需安排妥当。”
“军师,末将不是来要东西的,只是有一事不解。”张淳摆出了一副莽撞模样,拿出命令不满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张校尉可是觉得无法胜任此事?”
“恰恰相反。司风营乃是前军精锐,您却让我等做些道路巡检的活计,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怎会如此?此事事关重大,交予他人本官不放心,交予张校尉和司风营才能让本官安心啊!本官只信司风营,如此机密之事只敢交予司风营。”
“既然如此,军师为何不收网结案,立即抓捕逆臣?”见鲁肃所言和自己相差不多,张淳便丢出了设计好的陷阱,“军师,谋逆乃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当以雷霆手段斩除逆贼,震慑心怀不轨的宵小。”
“本官也是这般想的啊……谁不想赶紧了结此事?谁不想赶紧返回邺城享清闲?但是张校尉,这里可是陈留啊!”
“陈留怎么了?谁敢忤逆殿下的旨意?还是说……军师怕了?”
“哈哈哈……当初本官凭几句传闻便从江南一路赶往邺城投奔殿下,那时天下群贼林立,盗匪遍布本官都没怕过,如今会怕?陈留毗邻洛阳,宗族众多,关系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判出冤假错案,惹得他人不满。张校尉手持利刃,自然没人敢说什么。但他们会将心中怨恨加之于殿下身上。
张校尉,我等是来为殿下分忧的?还是为殿下惹麻烦的?”
“军师,末将乃是武夫,哪懂得其中关结?只要军师让捉谁,末将带人上门去捉便是,哪有那么麻烦?”
“哦?张校尉的意思……是在抱怨本官无能了?”
“不敢,不敢。”
“也难怪张校尉会误会,张校尉可能不知,这些逆贼贪赃枉法,横征暴敛却无半点忌惮,想必定是有人为他们遮风挡雨。我等只抓一些小鱼小虾怎么能行?还是要将幕后主使绳之以法才能对得起殿下的期望啊。你说对吧?”
“末将还是觉得应雷厉风行才是。”
“嗯……校尉的建议很有道理。”鲁肃沉思片刻,满脸认同地说,“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快刀斩乱麻吧。本官立即去提审案犯,将所有有关者一网打尽!张校尉,你速速集结士卒准备捉人。记得备好粮草饮水,这一次诸位可能要长途奔波,往来于并州和青州之间,辛苦你们了。”
张淳闻言“腾”的一下拔地而起,愕然地看着鲁肃。
鲁肃给他规划的路线可不一般,若以并州为起点,他们会经过司隶、冀州、兖州,最后到达青州,几乎横穿了王弋绝大多数地盘。
鲁肃见张淳没有回应,忽然恍然大悟道:“对了,本官这就写手令,张校尉稍等片刻。”
“等等!”张淳大吼一声,急忙说,“军师稍候,末将觉得此事还应该从长计议为好。”
此时张淳已经慌了,根本没思考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鲁肃眼中闪烁的杀机让他清楚自己已经将鲁肃彻底激怒,准备下手收拾他们了。
更可怕的是鲁肃似乎嫌弃挂在腰间的宝剑有些碍事,一边解下来丢在一旁,一边询问:“张校尉这是何意?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为何做出反复无常之举?”
鲁肃此言已相当于指着鼻子骂了,可张淳哪里敢不服?赶忙恭敬地行礼说道:“军师恕罪,末将不过一介粗鄙武夫,哪有资格向军师谏言?末将还是觉得一切应以军师的思虑为主,末将所思不过是些聒噪之言罢了,当不得真。”
“张校尉莫要妄自菲薄……”
“不不不!末将还是觉得军师的深思熟虑更对一些,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有张校尉如此通情达理之人乃是殿下之幸,天下之幸啊!张校尉出身纯良,家学渊源,乃是殿下肱骨也。”
“不敢当,不敢当,军师言重了……”
“没有,此乃本官心里话。”说着,鲁肃放下笔,提起宝剑轻声道,“久闻张校尉治军严明,赏必信,罚必果。不知何时让本官见识一番啊?”
“这……啊?”张淳一时间没听明白。
从洛阳到陈留,一路上鲁肃都是随军而行的,根本不需要特意检阅他麾下士卒。
可当他察觉到鲁肃没有看他,一直在盯着手中宝剑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背后瞬间冷汗直冒。
自己此行不是为了争脸面,而是在犯蠢,还犯了一个大蠢!
鲁肃要杀人,要杀司风营的人,而且还要他亲自挑人出来给鲁肃杀。
这场较量抛出陷阱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而是鲁肃,恐怕鲁肃早就在等他来挑衅了。
想要破解的唯一方法就是不来,可是他已经来了,还在较量中一败涂地,早已失去了拒绝的权力。
“军师!”此刻张淳哪还敢想脸面?一躬到底,哀求道,“末将……不,小人知错了,求军师网开一面,小人定牢记军师恩情,日后不敢有丝毫怠慢。”
“张校尉……”鲁肃起身来到张淳身边,沉声说,“有些事折了本官的脸面没什么,折了谁的脸面都没什么,但是不能折了殿下的。”
张淳不敢起身,闷声问:“如……如此严重吗?”
“严重与否不在于有没有此事,而在于是谁看到了此事。袁刺史要维护殿下的脸面,他如今只睁开了一只眼,等双眼都睁开就不止他一个人能看到了。你身为将校应知天文,识地理。你可知陈留距陈郡几何?距邺城几何?陈郡又距荆州几何?”
鲁肃的话就像是个巨大的巴掌,无情地将张淳所有的希望彻底粉碎。
是啊,陈郡袁氏的族人竟然能够成为兖州刺史,在对敌第一线成为封疆大吏。
他张淳算个什么东西?袁氏挥挥手就能捏死他们,在士林之中说上一句张氏不好就能将他们彻底隔绝在世家圈层之外,没人再敢跟他们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