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一百回合(2 / 2)
但他並不会为这个短暂的失败而懊恼,既然攻心计失败了,他很快便下了决定,说道:“既如此,那就还是攻城吧!”
於是时隔五日之后,战鼓再度在洛阳上空敲响,只不过攻守之势已然逆转。原本在西垒中固守的西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他们並不是围三缺一,也没有什么主攻佯攻,而是以近乎五倍的兵力优势,自四面同时发起进攻。
虽然正如刘羡所料,西军之中的箭矢已然不多。可取胜以后,张方获得了大量的民力,手下有近三十万的洛阳难民作为俘虏,都可以隨意驱使。
攻城开始的时候,差不多有两万余名难民被刀剑逼著向前。他们身上除了单衣,连基本的防护都没有,就扛著麻袋到金墉城下堆土,四野黑压压一片,差不多半日时间,一座座土山就拔地而起。
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士卒们的箭矢尚且充裕,也不敢隨意使用。毕竟箭矢是用来杀敌的,用在这些难民身上,既不道德,也是浪费。可难道就眼睁睁看著对方將土山堆到城墙边吗
刘羡便令张寔率眾出城,率仅剩的两千骑兵驱散这些民眾。骑兵一出,堆土的难民们顿生慌乱,自相躲避踩踏,西军也难以抑制,很快便造成了相当的伤亡。只是当张寔率眾回城之后,西人们仅是歇息了半日,將这些受伤失序的难民们撤下了,很快就又换上了新的难民上前。
土山堆起后不能推倒,经过几次轮换后,西军成功堆好了数余座土山。好在金墉城的城墙过高,纵使土山筑成,已经给了城內守军足够的时间,他们在城墙上直接修建起了带孔的木棚,等西人们攀登土山前来廝杀,士卒就用长槊透过孔洞,去隔空戳刺。
为了保证杀伤,防止西军夺取长槊,他们还在身边设置了许多火盆。每个火盆都靠著一只长槊,槊尖埋在碳堆中。等槊尖在火盆中烤得滚烫,禁军便將手中的长槊换下,取出火盆上的这支,轮换著对外乱刺。
这一招果然有奇效,冬日的冷风中,西人们本就手脚不便,好不容易爬上土山,迎面便刺来一根长槊,他们难以躲避,下意识地双手一握,当即便烫掉了一层皮。惨叫之下,即使没有因此丟掉性命,但双手烫伤,也將在好一段时间內丧失战斗力。
张方见状,不免嘖嘖称讚道:“刘羡確实很耐得斗啊!当年齐万年率十万人包围泥阳,他硬是守了小半年,因此一战成名。现在想来,就好像在昨天一般。”
但他脸色隨即一变,冷笑道:“不过我可不是齐万年,这里也不是泥阳!”
说罢,他当即派出了陈顏所部,让他们上城血战。
在西垒一役中,陈顏所部力阻禁军,在城头鏖战一日不退,这才拖到火烧洛阳,形势逆转。张方此时派他们上城,显然是打算一击打穿禁军的防守。
而为了確保这一点,张方从缴获的甲仗中挑出来最好的三百副明光铁甲,分发给陈顏麾下,又赐大斧一百把。如此攻防兼备,禁军的长槊不能破防,木棚又难以守御,想必很快就能拿下一块立足之地。
岂料看见西人们重甲上城,金墉城內的禁军居然主动將木棚撤开,让开一道口子。这让陈顏大感兴奋,三百人连忙杀入城头,然后迅速结阵,想要以此站稳脚跟。在他们想来,此时在城头接战廝杀,以己方之武备,必然所向无敌。却不料抬首一看,心头登时凉了半截,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原来,前来与陈顏所部接战的,並不是寻常士卒,而是全副武装的松滋铁骑。
刘羡在西垒一战后,虽然收拢了近两千骑兵,但马鎧重甲全几乎损失殆尽,仅剩下八十余副。无法补充,想要再恢復以往战场上凿穿十万之眾的光辉景象,短时间內是不太可能了。可即使是数十匹甲骑,在如今的守城战上,依然可以大发神威。
西人们不是没见过能跑马的城墙,事实上,长安城便拥有类似的防御。可人的思维便是一个茧,若没有亲身经歷过,就下意识地认为不可能。而当这些钢铁猛兽真的出现在陈顏等人面前时,他们便束手无策了。因为这个城墙的宽度虽足以令七八骑並肩驰骋,却也没有宽到他们可以隱匿闪躲。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郭默带队在城墙上发起衝锋,巨大的衝击力无人可挡,轻而易举地便將西人杀得七零八落。陈顏几次尝试反攻,结果都没有进展,最后只能败退下来。
恰逢此刻,负责进攻虎牢关的吕朗传回消息,夺取虎牢关失败了。
不知为何,吕朗在半路上受到一股骑军的牵制。对方既不主动进攻,也不销声匿跡,而是明目张胆般,一直与他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有任务在身,他不敢贸然出击,但也使得他不得不降低速度,提防对方的袭击。结果等抵达虎牢关前时,有人已经先一步占据虎牢关,並且与东面的滎阳太守取得联繫。兵力相等的情况下,吕朗无法攻下虎牢关,自然只能选择退兵。
与此同时,孟討在流民中传播的流言也初见成效,到处都在说,荆州的刘弘正在整军北上。西军上下对此议论纷纷,继而对前途表现出了一定的担忧。
面对局势的新变化,张方很快意识到:刘羡正在调遣援军,而且可能是多方向的夹击。若是如此,那想要短时间內拿下金墉城,已不再是一个合適的选择。否则一旦损失过大,就可能会无法应对后续的挑战。
张方並不是个执拗的人,恰恰相反,他非常灵活。於是他当即改变策略,不再正面强攻,而是改以长期困守为主。他对部將们说:“来之前我烧了他们的粮食,眼下城內的储粮必然不多,困刘羡两个月,饿也饿死他。他又能调来多少援军比得上禁军吗”
张方隨即又装神弄鬼起来,他派人在军营中悄悄宣传说:“晋室气数已尽,等拖到明年,就是甲子年了。甲子大劫乃是天意,刘羡能干成什么是上苍要废旧立新,人力岂能阻挡天意我们只要等到甲子年到来,对方將不战自灭!”
如此稳住了军中的议论后,战鼓声再次停息了,双方开始平静的对峙,不再有大规模的流血与廝杀。时间就如此一日日飞速流逝,苍穹中也再度翻飞起晶莹的雪,每一片都恰似甲子年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