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蚀神雾海(2 / 2)
飞剑嗡鸣,雷纹游走,剑尖交织成一道湛蓝光幕。
根须撞在光幕上,炸出一簇簇幽蓝浆液,发出婴儿被撕裂般的哭喊。
但下一瞬,更多根须从树冠垂落,如墨瀑倒悬。
夏若竹指诀再变,十六化三十二,剑幕增厚一倍,雷光暴涨,将根须逼退数尺。
然而巨树树干上裂开一道狭长缝隙,幽蓝浆液汩汩而出,竟凝成一张扭曲的人脸,嘴角勾出讥讽弧度。
夏若竹咬牙,灵袍抖了抖,六十四柄飞剑打着旋发出啸音,剑阵密不透风。
可根须骤然拧成数十股黑索,前端化作尖锐枪头,齐刷刷刺向剑幕最薄弱处。
嘭!光幕炸裂,飞剑哀鸣,几柄剑身当场崩出缺口。
夏若竹胸口一闷,喉间涌起血腥,心疼得直抽冷气,这些飞剑里她可都掺入了化一神泥的!
她掐诀收剑,余剑化作流光钻入袖中。
巨树似发出低沉嘲笑,根须在空中扭成扭曲的口字,仿佛在无声嘲笑——不过如此。
夏若竹眸色发寒,掌心一翻,淡蓝灵火腾起,焰心夹着一缕赤红。
火浪席卷,所过之处根须焦卷,发出婴儿尖啼。
可焦黑只持续一瞬,幽蓝浆液涌过,伤口瞬息愈合。
巨树甚至惬意地抖了抖树冠,根须重新舒展,像伸懒腰的巨兽。
夏若竹步步后退,背脊几乎贴上冰冷树干,看似被逼入绝境,眼底却掠过一丝亮光。
下一瞬,所有根须高高扬起,末端齐指她眉心,凝聚出一点漆黑雷光,显然要一击必杀。
夏若竹身子一扭,瞬间躲开,袖口一扬,一道银白符光冲天而起。
符光在半空炸开,通体雪白的四首翔鸾震着翅膀飞出,四只脑袋一缩一扬,同时张口。
纯白离火倾泻而下,无温无热,却将所触根须瞬间化为虚无,连灰烬都未留下。
巨树发出一声撕裂神魂的惨叫,树冠疯狂抖动,根须潮水般回缩。
四首翔鸾在空中盘旋,四双眼睛同时斜睨夏若竹,带着睥睨天下的得意。
夏若竹确实诧异,她的真火吸收了冰蝉火,以及火煞吞焱兽的火势,比一般真火要强上许多。
却丝毫奈何这些根须不得。
离火果真不一般。
她手指一弹:“小心。”
话音未落,巨树忽然暴起,一条粗如水缸的主根自地底窜出,直抽翔鸾左翼。
四首翔鸾“啾”地一声惨叫,被抽得在空中连翻三圈,羽毛乱飞。
“蠢鸟,专心些!”
夏若竹骂了一句,翔鸾四颗脑袋同时缩进脖子,再不敢分神。
离火压制之下,根须退缩。
夏若竹身形一闪,剑尖挑动根须,每一剑都贴着幽蓝浆液划过,既不斩断,也不让根须近身。
巨树被撩拨得狂怒,根须乱舞,却始终沾不到她衣角。
每当根须合围太紧,她便抬手示意,翔鸾便喷出一缕离火逼退。
如此往复,剑意竟在生死逼迫间慢慢凝练,剑光由银转青,隐隐带出一丝雷火交融的异象。
一个时辰后,巨树树冠低垂,根须萎靡,幽蓝浆液滴落如泪。
忽然,整株巨树拔地而起,树根拧成八条粗壮腿足,竟要遁地而逃。
夏若竹眼睛一亮:“咦,还会跑么?”
她咬破指尖,一滴精血弹入树干裂缝,同时掐诀,血光化作锁链,瞬间缠住树心。
巨树剧烈颤抖,树根狂拍地面,拍得泥沼翻涌,却挣不开血链。
片刻后,契约血光敛去,巨树抖了抖焦黑的枝桠,像刚被驯服的凶兽仍带着七分不甘。
夏若竹按住眉心,幽蓝符纹一闪,一道稚拙却阴冷的童音直接撞进识海:
“人修,你赢的只是我一截枝魂,真正的我在雾海深处。”
夏若竹挑眉:“雾海?这里是蚀神雾海?”
“没错!你也听说过蚀神雾海的凶名,哈哈哈,怕了吧?!”
夏若竹眉眼未动:“便是死了,有你这截枝魂垫背,也挺好。”
巨树沉默片刻,树冠无风自动,似被气着了。
夏若竹也不管它是何心情:“蚀神雾海到底藏着什么,值得你把自己切成碎片守门?”
好半晌,童音才再次传入脑海:“雾海分三层。外层,蚀神丝——就是你方才烧的那些,专噬神识。”
“中层,是噬星断崖的投影,每走一步都会把你最恐惧的过往撕出来重演,你若道心不固,便会自己跳崖。”
“至于最深处……”
童音忽然发颤,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
“最深处,是无垢潮。那里没有雾,也没有光,只有一片会反噬记忆的银色死水。
历届修士走进去,肉身完好,神魂却空如蛋壳。
他们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怎么出来,最后只能跪在原地,等下一次潮起,把自己淹死。”
说到此处,巨树的一条根须竟悄悄缠紧夏若竹手腕,似在确认她是否仍旧真实存在。
“我本是生长在断崖边缘的啼婴槐,被无垢潮逼退至此,才斩下一截枝魂守门,吸人灵识苟延残喘。你若欲深入,最好先把你是谁想清楚了再踏进去。”
话音落下,枝魂黯淡,化作一枚幽蓝木心,静静躺在她掌心。
夏若竹垂眸,指腹摩挲木心表面那道婴啼状的裂痕,轻声自语:“我是谁?”
她是天才符修,天阶丹修,天阶器修,还是阵法师!她是元婴修士夏若竹啊!
她还能是谁?
夏若竹冷嗤一声,心中却丝毫未放松,师父不会骗她,啼婴槐的畏惧之心也做不得假,人真的能忘了自己是谁么?
她抖了抖身子,敲了敲幽蓝木心:“你听说过幽霾息壤么?”
童音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回:“那是什么?”
“此物生于九幽裂隙,无质无形,最擅吞光掩…”
话音未落,便被童声打断:“不知。”
夏若竹拎眉,也不多言,手一招,冷冷的声音传来:“不中用的东西,不要也罢。四首,烧了它!”
四首翔鸾眼睛一亮,四只脑袋高高扬起,嘴一张,纯白离火滚滚而出。
幽蓝木心被抛上半空,离火燎灼,树皮炸裂,浆液滋滋作响。
童音惨叫连连,却只是翻来覆去地哭嚎:“不知!我真不知!我不过是被斩下的一截枝魂,生于断崖,却从未踏足潮心,幽霾息壤之名,从未落到我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