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通、天之战(2 / 2)
周之茂见大势已去,咬了咬牙,提着刀冲上去,想跟清军拼个你死我活,可刚砍倒一个清兵,就被左侧的一杆长矛刺穿了胸膛。他回头望了眼通州城,鲜血从嘴角流出来,倒在城头上,再也没起来。
清军涌进通州城,烧杀抢掠,哭声、喊声震天。
沈惟炳此时躲在城楼里,看着面前那口落满石灰粉,两侧还布满划痕的黑褐色棺材,心中满是恐惧,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完了,通州完了,全完了……”
突然,他眼睛一亮,手脚并用地爬向棺材,那是他最后的求生希望……
最后,沈惟炳还是被清军从棺材里抓了出来,他那副“与城共存亡”的模样早已没了踪影,跪在地上不停求饶,可最终还是没能保住性命——清军为了立威,把他拉到城楼下斩首示众,他那副簇新的青色官袍,沾满了鲜血和尘土。
天津卫那边的战事,比通州更让人揪心。新任总兵马爌刚从城垛上下来,甲胄上还沾着霜气,他望着城墙上的七座炮台,铁铸的炮身泛着青黑,这是他的上一任筹款督建的,东西南北四门各立一座,剩下三座守着运河水关,可此刻他的心里却凉半截——城内守军名册上显示有五千多人,而实际只有三千多营兵。本来这些人守城也是够用的,可是却已有五六个月没发军饷,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家里早就揭不开锅,要不是营里还能每天管两顿饭,一干一稀凑活填肚子,这群人早跑没影了,哪还有力气拿刀打仗?真正能指望的,只有他自己带来的三百多家丁。
前几日,他把家丁分出七拨,每拨十人,派去守炮台,再三叮嘱:“炮台上的炮,必须管起来!要是打仗时炮都打不响,咱们都得死在这!”家丁们跟着他多年,个个悍勇,听了命令都点头应下,可心里其实早对守成不抱什么希望了。而营兵们却却依旧吊儿郎当,有的靠在城墙上晒太阳,有的蹲在马道旁相互吹牛打屁,手里的长枪扔在一边,连看都懒得看。
马爌气得直跺脚,冲过去抓起一个吹到兴头上,正手舞足蹈的营兵衣领,挥手就是一巴掌,然后甩到地上,指着众人骂道:“都给我起来,精神点!鞑子都快到城下了,你们却还在这偷懒!要是城破了,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那营兵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被他摔得差点儿没喘上来气,然而这一下却也让他来了火气。这个营兵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直视着马爌:“总兵大人!您别光说漂亮话!我老婆孩子还等着米下锅呢!军饷已经拖欠了六个月,老婆靠每天出去卖来养活家里的娃!我就问你到底啥时候发饷?不发饷,就算鞑子来了,老子也没力气打!”
这话像点了炮仗,周围的营兵立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起哄:“就是!啥时候发饷啊?”“家里早都断粮了,总不能让老婆孩子饿死吧!”“没饷银,守个屁的城!还不如开城门迎鞑子呢。”人群越聚越多,有的甚至举起刀枪大声疾呼,眼看就要酿成兵变。
马爌身边的十几个亲兵见势不妙,纷纷抽出腰刀,把他护在身后,对着营兵们大喝:“大胆!敢对总兵大人无礼?再闹就是谋逆的大罪!还不退下?”
亮闪闪的刀光晃得营兵们缩了缩脖子,平日里被欺压的怕了的营兵们纷纷住嘴,起哄的声音瞬间小了不少。马爌也缓了口气,推开护在身前的亲兵,上前几步,强压着怒火道:“军饷的事,我已上奏朝廷,然而清兵日寇,道路断绝,饷银运不过来啊。兄弟们再等等,等清军退了肯定会运过来的。如今咱们先守城,保住天津卫,咱们才有命等军饷!”
可是营兵们被长官们忽悠的多了,都有了抗忽悠性,那个瘦弱的营兵喊道:“别听他胡说八道,就是在骗咱们的!之前的总兵每个月都说饷银就在路上,咱们哪次收到了?”
“对,最后他还不是拍拍屁股调走了?军饷八成就是让他们这些人拿去养家丁了!”
“谁拿饷谁去打去,老子没领饷可不跟鞑子拼命!”
“对对,没银子就不打了!”
马爌面色愠怒,吼道:“住口!你们手持利刃、包围上官,是要谋反吗?想家里人跟你们一块绑去午门问斩吗?”
众营兵虽不服气,可看着亲兵手里的刀,想想家里的妻儿老小,也不敢再闹,悻悻地散了开去,只是脸上的麻木更重了。
马爌没辙,只能让家丁们多盯着点,自己则往来于各城门之间,查岗、整备防务,忙得脚不沾地。这日亲兵递来一碗热汤,他刚喝了两口,就见远处官道上尘土飞扬,清军的探马已到了一箭之地外,马蹄声裹着寒意,直直往城门这边扑。
“不好!鞑子来了!”马爌猛地站起来,拔出腰间的佩刀,对着城上喊,“都给我拿起武器!准备迎敌!”
营兵们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有的慢悠悠地拿起长枪,有的还在找自己不知扔在哪的腰刀,乱作一团。倒是马爌的家丁们,很快就跑到炮台上,检查火炮、装填弹药,动作麻利得很。
没一会儿,清军的大部队就到了北城墙外,黑压压的一片,比通州的清军还要多。
第二日一早,清军大营号角声连天,大队人马开始集结出营,通州的一幕降临到了天津卫城!
马爌知道,天津卫是京城的粮道,清军肯定会全力攻城,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北城墙的炮台旁,亲自指挥:“火炮瞄准鞑子的军阵!放!”
炮台上的火炮瞬间响了起来,炮弹落在清军阵中,溅起一串烟尘,想是应有几个倒霉蛋被实心炮弹打到了。可营兵们却没什么动静,有的躲在垛口后,不敢往外看,有的甚至偷偷往下城的马道口退。清军见守军怯战,火力孱弱,瞬间开始发力,包衣们冒着守军的孱弱火力,推着盾车、云梯车一起上前,很快就到了城下。
马爌带着家丁们冲上去,与登城的清军拼杀,可营兵们却越来越少,很多都是扔下武器跑下了城头。
没一会儿,城门就被清军用撞木撞开,马爌带着剩下的家丁只好边打边撤,退下城头,在城内巷子里拼杀,他的刀刃砍卷了,身上也有好几处伤口,鲜血浸透了甲胄。
最后,马爌在几个亲兵的拼死护下,脱下甲胄,从南城的水门游泳逃了出去。他迈开双腿一路往京师疾跑,身上的伤口疼得钻心,可他不敢停——或许跑到了京师还有一线生机。
消息传到京师,乾清宫的烛火亮了一整夜。崇祯帝把通州、天津失陷的奏报摔在地上,明黄的纸页散了一地,他穿着件半旧的龙袍,袖口都磨出了毛边,指着殿下文臣武将,声音发颤:“沈惟炳守通州、马爌守天津,都是朕信得过的人!怎么就守不住?你们谁能告诉朕,下一个丢的,是不是就是京城?”大臣们低着头,没人敢应声,有的盯着自己的朝靴尖,有的偷偷抹汗,只有殿外的风,裹着深秋的寒气,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直晃。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通报:“总兵马爌求见!”
崇祯帝此时尚不知道通州陷落的具体详情,他冷笑一声,咬着牙道:“沈惟炳一个文官知州,尚且死在通州城头!马爌!他一个武将总兵,领着朝廷的粮饷,守着京城粮道,竟还有脸逃回来!宣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马爌浑身是伤,跪在殿内,头埋得低低的:“臣……臣罪该万死……未能守住天津卫……”
“罪该万死?”崇祯帝猛地一拍龙椅,站起身来,“你可知天津卫一丢,京城的漕粮就断了?你可知多少将士死在城头,你却独活?来人!把马爌押赴菜市口,明日午时斩首示众!让所有人都看看,失城逃兵,就是这个下场!”
马爌吓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不停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臣在宁夏平过乱、在陕北打过蒙古鞑子、在河南杀过流寇!臣为大明负过伤、流过血!陛下开恩,臣愿戴罪立功,领兵再去杀鞑子!”可崇祯帝根本不看他,挥了挥手,锦衣卫立刻上前,架着马爌往外拖。马爌的哭喊声响彻宫殿,却没换来半点怜悯——此时的大明,早已没了容错的余地,唯有杀戮,才能勉强维系那摇摇欲坠的威严。
大臣们低着头,没人敢应声,有的盯着自己的朝靴尖,有的偷偷抹汗,只有殿外的风,裹着深秋的寒气,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直晃。
没几日,搜捕奸细的风声就紧了。锦衣卫的飞鱼服在胡同里晃来晃去,谁家要是有个外地亲戚投奔,都要被衙门拉去“盘问”半天,若是肯交点银子打点一下自然是没事的,若是没银子打点,减肥牢饭可是有得吃了。
京营的兵马也管得比往日严了许多,王有才负责值守的西直门被派来个监军太监—还是他那好兄弟刘公公!做为副将他自然有下城休息的特权,不过守城的兵卒却一个也不许下城,都必须在城上防备鞑子袭城!王有才为了稳定军心自然是要和手下兄弟们咱们一起住在城头,为了拉拢军心,他还和普通大头兵一起吃大锅灶,知道谁家快揭不开锅了就给个几钱银子,帮衬一下,虽然不多,但之前可是从没有将领这么干过,不从他们这些大头兵刮些油水就不错了,谁肯给这些丘八银子?那不是打水漂嘛!这一番操作果然给他赢得不少粉丝,很多受国恩惠的普通营兵都说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将军,要给王将军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