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真相大白(1 / 2)
“益王…乃是成化先帝之子,就藩南昌数十年的老藩王…其府中长史,怎会与景德镇一个窑主扯上关系?还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内踱步,思路越来越清晰。
“难怪…难怪沈淳事发之初按兵不动!难怪会冒出那等恶毒无比的‘建文勋臣’谶语!
益王辈分极高,在宗室中素有威望,且…传闻其母族,与当年一些建文朝的旧臣…确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由他府中之人暗中煽风点火,挑起新老窑户之争,再牵扯出前朝旧事,将祸水引向变法,引向我杨帆…这…这绝非严世藩的手笔!
严家与这些老藩王素无深交,更不屑用这等迂回曲折的故纸堆手段!”
吕坤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部堂的意思是…最初挑起事端的,并非严家,而是…而是益王?可益王久居南昌,远离朝堂,为何要突然对部堂您发难?除非…除非是有人…请动了他?”
两人目光交汇,同时想到了一个名字——裕王!
“是了!”
杨帆声音冰冷。
“定是裕王殿下!
他见我变法触及江南根本,又深得陛下青睐,心中忌惮恐惧日深!
他自己不便直接出手,便…便请动了与宗室、与前朝都有些渊源的益王!
让其派人暗中布局,挑起景德镇乱局,借此打击变法,剪除我的羽翼!甚至…可能还想借此试探陛下的态度!”
吕坤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若真如此…那后来严家放出那等直指‘建文’、‘谋逆’的毒辣谶语…”
“那是严世藩的手笔!”
杨帆斩钉截铁道。
“严家定然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裕王和益王的小动作,立刻顺势而为,甚至…是推波助澜!
他们通过沈淳,放出更恶毒、更致命的谣言!将我与所谓的‘建文勋臣’彻底绑在一起!此举一石二鸟!
既将我置于死地,又…又给裕王递上了一把足以将我彻底钉死的刀子!逼得裕王…不得不与他们合作,甚至…不得不对他们妥协!”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两人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这局中局,计中计,环环相扣,狠辣至极!
裕王的急躁与恐惧,严家的狠毒与算计,交织在一起,将景德镇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政治漩涡,誓要将杨帆彻底吞噬!
“如今沈淳被南京来的御史盯死,动弹不得,只能坐视事态发酵…”
吕坤声音干涩。
“他是在等…等朝廷派下钦差大员!届时,人证物证‘确凿’,流言蜚语漫天…部堂您…百口莫辩啊!”
杨帆沉默良久,眼中却燃起熊熊火焰。
“好!好一个裕王!好一个严世藩!既然你们联手布下此局,那我杨帆…便陪你们斗到底!”
他看向吕坤。
“正甫!立刻让我们的人,将‘李明凤与益王府关联’的消息,巧妙地‘泄露’给南京来的锦衣卫!
不必说得太明,点到即止即可!剩下的…让那些嗅觉灵敏的缇骑自己去查!”
“是!部堂!”
吕坤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景德镇另一端,督陶官衙署后院。
沈淳如同困兽般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窗外夜色深沉,却远不及他心中的黑暗和恐惧。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那批…那批真正的五爪龙器…还藏在后园假山洞里…若是…若是被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搜出来…我…我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对着阴影处低吼道。
“伯胜!彭伯胜!”
心腹书办彭伯胜应声从阴影中闪出,脸上同样毫无血色。
“大人…”
沈淳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压低声音,如同厉鬼嘶嚎。
“去!后半夜!趁现在所有人都被前衙的乱子吸引…你带两个绝对可靠的人,去后园!把…把洞里那批东西…全部!全部砸碎!沉到后面的昌江里去!
一点渣滓都不许留下!听明白没有?!”
彭伯胜吓得浑身一哆嗦。
“大人!那…那可是…”
“那是催命符!”
沈淳低吼着打断他。
“严少卿的信里说得明白!这东西…绝不能再见天日!立刻去办!办不好…你我…还有全家老小…都得死!”
彭伯胜闻言,不敢再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踉跄着冲了出去。
看着彭伯胜消失在黑暗中,沈淳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从怀中颤抖着摸出一封已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信笺——那是严世藩亲笔所书。
信中,严世藩以极其冷酷直白的语言,告知他京城的最新“进展”。
严家已与裕王府的某些人“接上了线”,并“十分意外”地掌握了裕王殿下某些“极为有趣”的把柄…
如今,裕王已被逼到墙角,为了自保,不得不…与他们“精诚合作”,共同“处理”掉杨帆这个“最大的麻烦”…
“…少卿…少卿真乃神人也…”沈淳看着信,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敬佩之色。
“竟…竟能将裕王殿下也…也逼得不得不就范…此等手段…翻云覆雨…”
但下一刻,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再次将他吞没。
他深知,严世藩这步棋,走得何其险恶,何其…没有退路!
利用皇子的把柄,胁迫皇子参与构陷大臣…这一旦泄露出去,对裕王而言,是万劫不复的死罪!对他沈淳,对严家…更是诛九族的大祸!
“没有退路了…一点退路都没有了…”沈淳失神地喃喃着,泪水混着汗水滑落。
“赢了…或可苟延残喘…输了…便是粉身碎骨…我…我的前程…完了…全完了…”
他瘫在椅中,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看到自己和整个严家的命运,正朝着那无尽的深渊,加速坠落。
景德镇,督陶官衙署后院书房。
沈淳心力交瘁,不知何时竟在躺椅上昏沉睡去。
他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尽是锦衣卫破门而入、抄家锁拿、刀光剑影的可怖景象,惊得他几番抽搐,冷汗淋漓。
“啊——!”
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蹦出胸腔。
他大口喘着粗气,环顾四周,烛火摇曳,屋内却空无一人。
“伯胜?彭伯胜!”
他嘶哑着嗓子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猛地推开,彭伯胜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
“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沈淳心中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