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后续39)观碎(2 / 2)
那和死在平州,又有什么分别?
我缓缓转过身,望着身后那高大、冰冷、已然陌生的城墙。那里埋葬了我的一切,却也成了我唯一熟悉的坟墓。
我最终没有离开。我像一只无法飞离巢穴废墟的倦鸟,又悄无声息地绕回了平州城,却不再进入城内。
我在城郊结合处,那片战争留下最多伤痕、尚未被完全清理的废墟和贫民窟里。找到了一个容身之所,一个半塌的窝棚,勉强能遮风避雨。
我用那几块大洋,换了些最粗糙的食物和一件更破旧的棉袄,然后,就彻底身无分文了。
我开始像真正的流浪汉一样,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与野狗争食。
我不再说话,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人们当我是个吓傻了的疯子,偶尔施舍一点残羹冷炙,更多是厌恶地驱赶。
我的身体迅速垮掉。旧伤未愈,新疾又生。寒冷、饥饿和彻底的精神崩溃,很快将我推向了生命的终点。
在一个寒冷的清晨,有人发现我蜷缩在窝棚的角落里,已经彻底僵硬了。身体轻得如同枯柴,脸上还带着一种凝固的、说不清是解脱还是茫然的空洞表情。
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
巡逻的新政府士兵过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吩咐两个民夫:“又冻死一个流浪的。拖到城外乱葬岗埋了,利索点。”
民夫嘟囔着,像处理一件垃圾一样,用破席子卷起我冰冷的、轻飘飘的身体,扔上一辆板车,拉出了城。
城外乱葬岗,新坟叠着旧坟,荒草萋萋,乌鸦盘旋。民夫随便找了个浅坑,将我扔了进去,草草掩埋了几锹土,便算是了事。
没有墓碑,没有姓名。只有一个微微隆起的土包,很快就会被风雨荡平,被荒草淹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浊世洪流,席卷而过。沈砚之,陆峥年,陈九,赵承业,周文甫……
无论我们曾如何挣扎、算计、辉煌或卑微。最终都化为了这片沉重土地上的养料,成了这场巨大悲剧中,一个个无名的注脚。
新的旗帜依旧飘扬,新的故事正在书写。只是那旗帜下的阴影里,似乎依旧回荡着旧日的哭声。无声地诉说着求而不得、守而不住、信而被弃的永恒轮回。
乱世祭坛,从无赢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