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梦到她（1 / 2）

梦境如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退去，李明突然像被惊醒一样，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还挂着一层冰凉的汗水。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

窗外，稷下学宫特有的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远处传来弟子们晨练时清脆的呼喊声。这一切都和他入睡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梦中那诡异的场景却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梦中，他看到已经去世的奶奶竟然死而复生，而且从一个老妪瞬间变成了一个女童。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奶奶还对他说了一句：“我是他的梦。”这句话就像一枚生锈的钉子，牢牢地楔入了他的脑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预兆感，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李明定了定神，披上衣服，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心跳仍然很快，仿佛还没有从噩梦中完全恢复过来。他轻轻地推开房门，清晨的凉意如同一股清泉，扑面而来，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学宫的回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李明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空寂。他慢慢地走着，思绪却早已飘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境之中。

就在他走到回廊的转角处时，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人几乎撞了个满怀。

李明定睛一看，原来是柳儿。她怀里抱着几卷竹简，看样子应该是刚从藏书阁出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与李明相同的、尚未消散的惊悸。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恍惚。

“李明师兄？”柳儿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我……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李明心下一沉，某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他。“梦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柳儿微微蹙眉，似乎在费力回忆：“梦到……一位逝去的长辈，像是活过来了，却又变得如同孩童，还说……她是因为一个人的梦才出现的……”

李明如遭雷击，梦中那些离奇的细节——陌生的房间、去世的奶奶起身、脚上的黑斑、最终化作天真烂漫又遗忘一切的小女孩——与柳儿的描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这绝非巧合。稷下学宫本就是探究天地至理、阴阳变幻之地，发生任何玄奇之事都不足为怪，但如此清晰地共享一个梦境，实在骇人听闻。

“我也做了同样的梦。”李明的声音干涩。

柳儿惊愕地掩住口，眼中惧意更深：“这……这是何故？莫非是某种秘法，或是……不祥之兆？”民间确有亡者复生会折损后人寿数的说法，她不由得感到不安。

李明沉默片刻，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他比柳儿年长，又是男子，此刻必须镇定。“祸福难料，但事出必有因。梦境同时降临你我，或许并非偶然。学宫典籍浩瀚，我们不妨去查探一番，看看是否有类似记载。”

柳儿点了点头，李明的话让她稍稍安心。两人不再多言，默契地转向藏书阁的方向。

高大的藏书阁内，光线透过高窗，在无数书简卷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淡淡墨香。他们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开始在一排排厚重的典籍中翻找。时间在沉默的搜寻中流逝，关于梦境、生死、魂魄转化的记载找到不少，但如此具体诡异的“共享梦境”与“化人为童”，却无一契合。

疲惫和困惑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柳儿放下手中一枚竹简，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此时，晨光渐炽，学宫一角的练功场上，年轻的弟子们正在练习基础剑术，动作还有些稚拙，却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看着那些身影，柳儿恍惚间，竟将梦中那个对万事不再挂心、遗忘前尘的小女孩奶奶，与眼前这些无忧无虑的少年身影重叠了起来。生与死，老与幼，记忆与遗忘，其间的界限，在那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她不由自主地低声呓语，像是在问李明，又像是在问自己：“由死而生，由老返童……若是忘却所有前尘旧事，爱憎恩怨皆化乌有，那活过来的，究竟算是故人，还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李明听到柳儿的问题后，原本伸向高处书册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他内心深处最迷茫的地方。

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个梦境中，当他发现奶奶“复生”时，心中闪过的那一丝担忧——是否会影响家人的寿数。那一瞬间，他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交换奶奶的生命，这种决心究竟有多少是出于对逝者的不舍，又有多少是源于家族的责任呢？或许，还有一部分是对“死亡”本身这一概念的恐惧吧。

当奶奶化作女童，遗忘了一切时，他那份愿意献出生命的决心，似乎也失去了明确的指向，变得空洞而虚无。

李明缓缓收回手，转身凝视着柳儿。窗外的天光柔和地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那如迷途孩童般脆弱的轮廓。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柳儿的怜惜，也有对自己内心的审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一些力量，然后缓缓开口，试图给出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不仅是给柳儿的，也是给他自己的，仿佛在通过回答这个问题，来梳理自己那一团乱麻般的思绪。

“或许，生命的形态并非如我们通常所认为的那样，是一条从幼年到老年，最终走向终结的直线。它可能更像是一个圆圈，或者是四季的轮回。死亡并不一定意味着终结，反而有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架间轻轻回响，仿佛在探索一个未知的领域。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梦中奶奶说的那句话：“我是他的梦。”这让他对记忆的本质产生了更深层次的思考。

“至于记忆……”他继续说道，语气有些迟疑，“或许它并不是某个魂魄所独有的，而是可以流转的。它可能会寄托于其他事物，甚至存在于他人的思念和梦境之中。”

他的话语在空气中飘荡，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探询意味。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解释并不是完全能够让人信服，但在此时此刻，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全部了。

他的目光在书架上扫过，那些书籍似乎也在静静地倾听着他的思考。这个关于生命和记忆的谜题，仍然如同迷雾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柳儿转过头，望向李明。他站在光影交界处，眉头微锁，目光却异常清明。他这番话，暂时驱散了她心头的部分阴霾。她隐隐觉得，这个离奇的共享梦境，或许并非灾厄，而是某种启示，引导他们去触碰那些平日里绝不会深思的、关于存在本质的奥秘。

“师兄的意思是，”柳儿轻声接话，眼中重新亮起稷下学子特有的、对未知事物的探究光芒，“奶奶化作小女孩，并非可怕的异变，而是生命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开始？而我们梦见这一切，是因为我们的……思念，或者说，是我们自身的某种领悟，映照出了这种变化？”

李明点了点头，又缓缓摇头：“我也无法断言。但既然梦境将我们牵连在一起，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指引。真相如何，恐怕需要你我一同去探寻。”

就在这时，藏书阁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喧闹声，是田稚、韶华等几位同窗结束了晨课，相约前来查阅典籍。他们活泼的身影和谈笑声瞬间打破了此处的寂静，也将李明和柳儿从玄奥的思辨拉回了现实的烟火气中。

柳儿看着涌入的同窗，忽然对李明展颜一笑，那笑容里还残留着些许梦魇带来的苍白，却已多了一份释然与坚定：“看来，今天的谜题，不止我们梦中那一个了。”

李明也微微扬起了嘴角。是啊，无论梦境预示为何，现实中的课业、同窗、稷下学宫的日子，仍要继续。

那个关于生死轮回、记忆流转的巨大谜团，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吸引着他不断地去探索。这个谜团不仅涉及到他自己的身世和过去，还牵扯到他与柳儿之间那因奇梦而生的、难以言喻的微妙联系。这种联系仿佛是一根无形的线，将他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让他们在稷下学宫中的生活变得不再平凡。

他凝视着窗外，阳光如金色的纱幔般洒落在大地上，练功场上的少年们身姿矫健，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生与死的边界似乎不再像梦中那般模糊不清，而是变得清晰可辨；记忆的真伪也不再像梦中那样扑朔迷离，而是呈现出一种值得深入探究的、神秘而庄严的意味。

这一切的起点，都源于那个清晨，他与她共同经历的那个关于“复生”与“遗忘”的离奇之梦。那个梦，如同一幅古老的画卷，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展开，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真实，却又让人难以捉摸。

藏书阁内的静谧被同窗们的涌入打破，原本萦绕在李明和柳儿之间的那股玄奥氛围也在瞬间被冲淡。田稚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一下子就发现了站在角落书架旁的两人，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蹦跳着朝他们跑过来，满脸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们。

“李明师兄，柳儿师姐，你们躲在这里嘀咕什么呢？脸色还这么严肃，莫非是在参悟什么高深的典籍？”田稚笑嘻嘻地问道，声音清脆，引得韶华等人也围了过来。

柳儿迅速收敛了心神，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婉笑容，轻轻将手中的竹简放回原处，道：“没什么，只是与李明师兄讨论一个古籍中关于星象的记载，有些不解之处罢了。”

李明也顺势点头，接口道：“是啊，一时入神，未察觉时辰已不早。”他巧妙地避开了梦境的细节，将话题引开。在真相未明之前，这个离奇的共享梦境，越少人知道越好。

韶华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星象？可是与近日天官观测到的荧惑守心之象有关？据说几位素羽对此也颇为关注。”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其他学子的兴趣，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星象与世间万物的关联，藏书阁内顿时充满了稷下学宫特有的思辨气息。李明和柳儿对视一眼，都稍稍松了口气，混入讨论中，暂时将梦境带来的震撼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