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刀不是铁,是天平(1 / 2)
政事堂内,空气凝滞得像是糊了一层浆糊,每个人的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气。
魏征将两本厚厚的册子——《长安欠债录》和《匠籍初录》——重重地摔在案上,那声音,仿佛巨石砸在每个人心头。
“高履行虚报工耗、吞粮卖赈、致疫杀人,罪证确凿!”他声如洪钟,每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其叔高士廉知情不报,包庇亲属,已涉欺君!今若不斩,法将安在?!”
他的目光如炬,直射向长孙无忌,那眼神,仿佛要将这位权倾朝野的国舅剥皮拆骨。
“司徒大人,您说‘太子惑众’,可谁让三百人无名而死?谁让八千石粮化为私仓?若此为‘众可惑’,则朝廷早已失心!”
房玄龄坐在一旁,低着头,手指在卷宗上微微颤抖,像秋风中的落叶,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沉重。
长孙无忌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怒斥道:“魏公!您是要用一把刀,砍翻三朝元老?动摇国本?!”他立刻召来黄门令,想要以“宗庙议罪”为由,将此案移交礼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他打错了算盘。
魏征早有准备,他当众取出太宗亲批的“匿匠籍者视同欺君”的朱谕,并引《贞观律·职制篇》:“监临主司枉法赃满十五匹者,绞。”他目光冰冷,直视长孙无忌,“高履行私吞粮三千石,折粟何止百匹?——此非议罪,是行法!”
就在这时,薛仁贵护送着韩十四走进了刑部大堂。
韩十四当庭脱衣,露出胸前触目惊心的“庚”字烙印,又将兄长韩十三的工牌残片放在案上。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我哥日食三合霉米,背负重石,昏倒后被活埋。他们说我们是‘工程损耗’,可损耗是石头木头,不是人!我们有名字,有爹娘,有孩子等吃饭!”
他的话像一根尖刺,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突然,刑部录事官中一人跪倒在地,痛哭失声——他的父亲正是庚字号坑失踪的匠户,上报为“逃役”,家中被夺口粮三年!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到了武媚娘耳中。
她当机立断,命阿兰娜组织掖庭宫女于太液池畔剪发焚香,每人手持一盏油灯,灯下压着名帖,齐声诵读《井底录》中亡者的遗言。
更有老宫人将韩十四之母柳氏迎入宫中,奉为“守灯婆”,亲授甘露殿御米煮粥,供于井畔。
这消息一出,如同星火燎原,迅速蔓延开来。
就连北衙军中,也有一些士卒自行解甲,手持油灯,来到东华门外静坐,高呼:“我叔死在坑里,没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