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逆流而上（1 / 2）
不知为何，西城的几条街道积雪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少。
长街青石板上不见半点雪花，反而湿漉漉的，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雪消融。
百草堂的院内更是奇异——青石板干干净净，连最初落下的那层薄雪都已消失无踪，仿佛城中的风雪从未波及此处。
毕方四仰八叉地坐在厨房门前的台阶上，一头标志性的火焰红发不再张扬地竖起，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他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嘟囔着："累死小爷了......"
厨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李朱砂和阿朵各自端着一盘点心走了出来。
两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脸颊被厨房的热气熏得红扑扑的。
"来了来了！"李朱砂欢快地喊着，一屁股坐在毕方身边。
阿朵则安静地坐在另一侧，将盘子递到毕方面前。
毕方眼睛一亮，接过盘子就开始狼吞虎咽，一口一个点心吃得满嘴碎屑。
"怎么样？好吃吗？这可是我和阿朵一起做的。"李朱砂眨着眼睛问道。
毕方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俩还真有两下子。"
就在不久前，雪越下越大。
李朱砂和阿朵硬拉着李灵芝和青鸢到院子里玩雪，起初李灵芝还百般推辞，最后却玩得比谁都不亦乐乎。
四个女子在院中嬉笑打闹时，街道上突然传来混乱的喧哗声。
李灵芝出门查看，只见街坊邻居们惊慌失措地往家里跑，有人大喊着"城里有人在到处杀人"。这可把李灵芝吓坏了，她赶紧跑回百草堂，紧紧关上了大门，生怕有人真的杀过来。
青鸢三人得知后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们便没了玩耍的心情，青鸢二话不说，一个纵身跃上屋顶，在飞雪中站定。
宁芙等人不在，百草堂便全靠她和阿朵两人保护。
青鸢发现街道上很快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
天色也阴沉得厉害，厚重的乌云压得极低，雪花密密麻麻地飘落，整个白虎城都笼罩在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中。
正当青鸢皱眉思索时，城中心方向突然金光大作。
那光芒耀眼得刺目，转瞬间化作一道通天屏障，缓缓向北方推移。
青鸢看得目瞪口呆，这等神力简直闻所未闻。
她心里明白，城里定然出了大事，不过好在骚乱离百草堂尚远，眼下只需守好这里就行。
突然——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从北方传来。
青鸢被吓了一跳，只见金色屏障消失的方向，赫然站起一个手持巨盾的庞然大物，那身影高大得仿佛要捅破天际。
巨响在城中回荡，连百草堂的屋檐都在颤动。
屋内的李灵芝等人闻声冲出院子，抬头看见这骇人景象，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灵芝双腿直打颤，生怕那巨人一脚踩过来，把百草堂踏成废墟。
李朱砂和阿朵却激动不已。
紧接着，又是几道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
城中的局势越发混乱，风雪也愈发猛烈。
阿朵听到远处隐约传来女子们低沉的吟唱时，整个人都惊讶无比，作为雨女的她，当然听出了那是北境的某种古老吟唱调子，和雨女祈雨时的吟唱有些类似。
可是，那绝不是她的族人所为。
李朱砂也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在李灵芝身边。
姐妹俩紧紧依偎，仰头望着远处接连冲天的光柱，以及越来越猛烈的暴风雪。
然后便是一片火光如同一张大布一般遮蔽了天空。
李灵芝和李朱砂仰头看着那一幕，只觉得末日降临，李朱砂更是吓得直接哭出了声。
然而，那火光并未带来灼热与毁灭，反而将肆虐的风雪隔绝在外。
紧接着，一道火流星般的身影从天而降——毕方踏着烈焰落在百草堂屋顶，红发在热浪中飞扬。
他直接朝李灵芝等人喊了一句："放心！那些北蛮子敢过来，小爷就帮你们烧了他们！"
李灵芝等人这才明白，原来是毕方赶来保护她们。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毕方释放的这场天火将附近几条街巷“烧”了个遍，却未伤及一砖一瓦，更没有烧伤任何百姓。
只是火焰所过之处，积雪瞬间消融，连屋檐下的冰凌都化作水滴。
街坊们惊愕地望着这一幕，纷纷出门对着天空跪拜，口中念着"神仙保佑"。
而毕方则始终“坐镇”于百草堂上方，直到城中动荡渐息，才纵身落入院中。
这一场天火耗去他大半神力，此刻他瘫坐在台阶上，连标志性竖起的红发都蔫巴巴地垂着。
"今日这场大雪可不一般，危险得很！"他接过李朱砂递来的点心，咬了一口含混道。
毕方突然指向院角——那里立着个半融化的雪人，是李灵芝和李朱砂先前堆的。
"有人堆雪人时，雪人突然就活了！"毕方朝着李朱砂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雪人拧断了脖子！"
"啊！"李朱砂吓得一把抱住阿朵，"真的？"
毕方郑重点头，指尖"噗"地窜出一簇火苗："所以我才把你家的雪烧得干干净净。"
李朱砂听完毕方的话，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只觉得一阵后怕。
阿朵却眉头紧皱——她并非不信毕方所言，只是这"风雪杀人"的手段，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之前城里那金甲巨人，你们都看到了吧？"毕方往嘴里又塞了块点心，含糊不清地说道。
李朱砂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看到了看到了！好厉害的！"
毕方咂了咂嘴，难得露出几分敬佩："那是城主他老人家弄出来的，还有几个高手也出手了，要不是他们，今儿白虎城怕是真要完蛋。"
他忽然想起什么，四下张望："哎，李当归那小子跑哪儿去了？小爷今儿本来是来找他的。"
李朱砂脸上的笑容一滞，忧心忡忡道："他从昨天就没回来......这臭小子，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
白虎城上空阴云密布。
西城长街上，一道银白流光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依旧站在屋檐上的青鸢眉头微蹙，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眼皮底下掠入了百草堂。
但当她凝神望去时，院中只有李朱砂三人坐在台阶上说笑，并无异样。
"看错了？"青鸢摇摇头，继续警戒四周风吹草动。
下方李灵芝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大门，确认闩得严实，这才松了口气。
她抬头朝上方的青鸢喊道："青鸢！累了就下来歇会儿！"
青鸢摆摆手，示意无碍。
李灵芝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后院。
见毕方正和李朱砂她们闲聊，李灵芝便微笑着和这位多次保护百草堂的红发少年打了声招呼，又真诚对他表示感谢。
红发少年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大大咧咧表示这都是小事，他和李当归是好朋友，这都是应该的。
李灵芝勉强笑了笑，忽然觉得一阵疲惫涌上心头。
这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紧接着又是接连发生的变故，再加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李当归，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先回房歇会儿。"李灵芝对三人轻声说道，揉了揉眉心朝屋内走去。
推开房门的瞬间，李灵芝呼吸一滞，被吓了一跳。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身影正跪坐在她放衣服的那个箱子前，慌乱地翻动着里面的衣物。
李灵芝下意识的就想喊人，可她忽然看清了那人的身形，微微一愣，随即轻轻的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听到门响，那身影猛地僵住，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
“静姝？是你么？”李灵芝轻声呼唤道。
木箱旁边的静姝缓缓起身，转过身来，看着李灵芝，一言不发。
李灵芝见果然是静姝回来了，顿时有些疑惑。
这丫头怎么回来也不知道打声招呼，偷偷摸摸的跟作贼一样。
可当李灵芝走近了一些后，顿时心里一紧。
面前姑娘那双总是盛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红肿如桃，泪水在烛光下泛着破碎的光，像是刚大哭了一场。
"怎么了这是？"李灵芝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心疼的拉住了静姝的手腕。
"当归他们呢？"见静姝不回答，李灵芝又追问。
静姝的嘴唇颤抖着，依旧没有回答。
李灵芝只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你先别哭，跟我说，到底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当归那臭小子？”
话音一落，一滴泪砸在李灵芝的手背上，烫得惊人。
李灵芝二话不说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掌心抚过少女颤抖的脊背："别哭..."
怀里的少女突然剧烈地抽泣起来，泪水浸湿了李灵芝的衣襟。
静姝心里非常委屈。
她害怕极了，她根本不敢跟李灵芝说李当归的事情。
她也没准备说。
半晌后，静姝终于抬头，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露出一个笑容："大姐...我没事...宁姐姐她们在城主府...可能...可能晚些才回...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
李灵芝指尖理了理静姝凌乱的鬓发："好，知道了，她们人平安就好。"
李灵芝长舒一口气，方才城里发生了那些动乱，城主府明显要更安全，李当归等人待在那里，她反倒更放心。
"那你哭什么呢？"李灵芝又开口问道。
静姝笑了笑，眼尾还泛着红："没什么，就是...有些害怕。"
李灵芝恍然大悟——是了，方才城里那些骇人的动静，连自己都心惊，何况这丫头。
她替静姝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雀儿："放心，不会有事。"
"嗯。"静姝也点点头，"大姐，你也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李灵芝见静姝情绪恢复一些，这才开口问道："那你方才在这里找什么东西呢？"
"想回来换件衣服。"静姝解释道。
此时她只穿着一件单薄外袍，那件雪白狐裘早就被她放了回去，穿着那件衣服，她可跑不起来。
"你还要出去？"李灵芝蹙眉，
静姝点点头。
李灵芝本以为静姝既然回来了，就会留下。
想来她更想和宁芙等人待在一起吧。
李灵芝拍了拍静姝的肩膀："等着，我给你找。"
她转身跪坐在箱前，便开始找了起来。
静姝望着李灵芝的背影，心里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