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回光镜下照前尘(2 / 2)
石室内死一般寂静。
武大郎瘫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我、我当时以为……"
"以为她是心虚?"杨十三郎冷笑,"继续。"
镜面再次亮起时,景象变了——
十五岁,潘家。
瘦弱的潘金莲被父亲拽着头发拖到院里:"张大户肯出二十两银子买你,是咱家的造化!"
她被塞进一顶小轿,透过帘缝看见父亲数着银子咧嘴笑。
张大户府。
年过六旬的张大户捏着她的下巴:"好好伺候,将来给你找个好人家。"
当夜,她被拖进主屋。
一枝梨花压海棠……
挣扎中抓伤了张大户的脸,换来好一顿鞭子。
三年后。
"老爷要把你许给武大郎?"
主母冷笑着拧她胳膊,"一个三寸丁,倒也配你这贱骨头!"
新婚夜,武大郎醉醺醺地掀开盖头:"娘子真美……"他粗糙的手摸上她的脸,"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紫石街日常。
潘金莲在井边洗衣,路过的浮浪子弟们吹口哨:"武大郎,你娘子这般标致,夜里可消受得起?"
武大郎赔着笑,回家却摔碗发脾气:"整日招蜂引蝶!"
王婆茶坊。
"小娘子尝尝这新茶。"王婆推过一盏香气诡异的茶汤,"西门大官人特意从杭州带来的。"
潘金莲喝下半盏,忽然头晕目眩。模糊中看见西门庆从屏风后走出,王婆按住了她的手腕……
回光镜中突然阴气翻涌,镜面如被血洗,渐渐凝出一幅森然景象——
灵堂。
白幡低垂,烛火幽青。武大郎的灵位孤零零摆在供桌上,香炉里三炷残香将尽,烟灰簌簌而落,像一场无声的雪。
潘金莲一身素缟,跪在蒲团上,背影单薄如纸。她手里攥着一把黄纸,一张一张往火盆里丢。火舌舔上纸角,瞬间吞噬了那些粗糙的“往生钱”,灰烬在她脚边盘旋,像一群不肯离去的冤魂。
突然,灵堂的门被一脚踹开!
寒风灌入,烛火剧烈摇晃,将潘金莲的影子猛地拍在墙上——那影子竟像被掐住了脖子,扭曲着挣扎。
武松提刀而立。
他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刀尖垂地,拖出一道蜿蜒血痕。素白的孝服溅满血点,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嫂嫂。”他声音沙哑,似砂纸磨过铁锈,“我哥哥怎么死的?”
潘金莲没有回头。
火盆里的纸钱烧到最后一角,她松开手,看着灰烬飘起,才轻声道:“砒霜……是西门庆买通药店下的毒。”
“撒谎!”武松暴喝,刀锋劈碎供桌一角,木屑纷飞,“那为何街坊都说是你亲手灌的药?!”
潘金莲终于转身。
素衣麻履,未施脂粉,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唇上一点咬破的血痕,艳得刺目。
“我说了,你会信吗?”她仰头看他,忽然笑了,“二郎,你心里早已给我定了罪,又何必来问?”
武松的刀尖颤了颤。
镜外旁观的七把叉突然“咦”了一声:“武二自己也不确定啊……”
果然,回光镜中的武松喉结滚动,握刀的手微微发颤。
但下一瞬,门外传来郓哥的哭喊:“武都头!大郎临死前手指都抠进地板了,定是疼得恨毒了那贱人!”
武松眼神骤冷。
刀光起。
潘金莲没有躲。
她甚至向前迎了半步,脖颈绷出一道雪白的弧线,像引颈就戮的鹤。
“二郎……”
刀锋切入皮肉的瞬间,她唇间溢出一声叹息,“若你早回来三日……”
血喷溅在灵位上。
武大郎的牌位被热血一浇,“武植之位”四个字渐渐晕开,竟似淌下血泪。
回光镜“咔嚓”裂开一道缝,最后定格在潘金莲倒下的身影——她的手指死死抠住武大郎的灵案,指甲劈裂,在地板上划出五道血痕。
像极了武大郎毒发时的模样……
回光室内,潘金莲像块面条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