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1 / 2)
第369章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两仪殿内
房玄龄站在殿中,双手微微颤抖,脸上满是痛心疾首的神色。
“陛下,高阳县子温禾此次行事,实在太过肆无忌惮!他执掌百骑,不思恪守本分,反倒在春闱在即之时,强行抓捕弘文馆学子,此举目无法纪,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定会说陛下纵容近臣、轻慢读书人,恐伤陛下威名啊!”
说到激动处,房玄龄竟抹了抹眼角,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老臣年迈,自知才智不如温禾那般机敏,可也忍不得这般羞辱!那温禾不过是个半大顽童,竟敢对老臣的手令置若罔闻,还让传信的小吏带话,叫老臣‘麻溜的滚’,陛下,臣追随您多年,从未受过这等折辱!”
他这番话,字字泣血,连带着殿中气氛都愈发凝重。
长孙无忌垂着头,双手拢在袖中,面色平淡得看不出情绪,仿佛房玄龄控诉的是不相干的人。
萧瑀坐在一旁的锦凳上,眼神放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带,好似神游天外,什么都没听见。
杜如晦则微微蹙眉,脸色严肃,目光在房玄龄和李世民之间来回扫视,显然是在斟酌此事的利弊。
上座的李世民听着房玄龄的控诉,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待房玄龄说完,他猛地一拍桌案,御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震得微微发颤,厉声呵斥道。
“这竖子安敢如此欺辱朕的股肱之臣。来人,去百骑司,叫那温禾立刻来见朕!”
殿外的内侍连忙应声,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李世民说的是“叫”,而非“抓”。
这一字之差,意味却天差地别。
若是“抓”,便是定了温禾的罪,要将他绑来问罪。
而“叫”,不过是让他来殿中回话,其中的偏袒之意,不言而喻。
高月作为李世民身边最得力的内侍,自然听出了其中的门道。
他领了旨意,躬身后退,快步走出两仪殿。
可刚踏出殿门,脚步就明显慢了下来,从之前的疾行变成了缓步慢行。
甚至还故意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锦带。
跟在他身后的小内侍见状,心里满是疑惑,却又不敢直接发问,只能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中官,陛下不是让咱们尽快去叫高阳县子吗若是走得慢了,耽误了时辰,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高月赫然停下脚步,转头睨了那小内侍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哼一声说道。
“某走得很慢吗怎么,你觉得某怠慢了陛下的旨意要不这样,你自己去百骑司请高阳县子,某在这儿等着,如何”
那小内侍闻言,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奴婢不敢!奴婢多嘴,求中官恕罪!”
说罢,他还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宫道上格外刺耳。
高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既没叫他起身,也没说原谅的话,就这么让他弯着腰跪在地上,自己则转身带着其他内侍,依旧慢悠悠地朝着武德门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冷眼扫过身后的众人,语气冰冷地叮嘱。
“都记住了,脚下都放慢些,一步一步走稳了,谁若是敢耍小聪明,腿脚快了半分,那就自己去百骑司请高阳县子,别连累了其他人!”
内侍们哪里敢有半分异议,连忙低头应道:“是,奴婢遵旨!”
一个个都放慢了脚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出头鸟。
一个个就好似在做什么慢动作。
与此同时。
武德门,百骑司内。
许敬宗得知温禾拘了弘文馆学子,还怼了房玄龄的消息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在公廨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嘴里还不停念叨。
“嘉颖啊嘉颖,你这性子怎么就改不了!褚遂良是什么人那是褚亮的独子,弘文馆的学子哪个不是勋贵子弟”
“你抓了他们,就等于把长安城里半数的权贵都得罪了!房公的人来说请,你打发走便是了,何至于让他传话啊!”
温禾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淡然得像是没事人一样。
听到许敬宗的念叨,他抬了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黄春,笑着问道。
“老黄,你怎么看这事是觉得某做得太冲动,还是觉得某做得对”
他闻言,淡淡笑了笑,躬身说道。
“高阳县子这话可问错人了,奴婢不过是个伺候陛下的,来百骑只带了眼睛,只知晓陛下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至于其他的事,奴婢不敢妄议,也没资格妄议。”
许敬宗本就心烦,听到黄春这模棱两可的话,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暗自骂道。
‘你个阉人,就知道装糊涂!事到临头,只会躲在一旁看戏!’
温禾见许敬宗怒气腾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朝着他挑了挑眉梢。
“老许,你若是害怕,现在上个札子弹劾我也来得及,就说我温禾目无尊卑、滥用职权,说不定陛下还会夸你忠心耿耿,给你升个官呢。”
许敬宗闻言,顿时急了,指着温禾说道。
“好你个温嘉颖!把某许敬宗当成什么人了某岂是那种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
“罢了罢了,反正咱们百骑司这一年来得罪的人也不少了,多这一个两个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跟你一起受罚,某还怕了不成”
说罢,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支踵上,拿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又抹了抹嘴,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打褚遂良那一巴掌,打得倒是痛快!那小子平日里仗着父亲的名头,在长安城里耀武扬威,早就该有人治治他了!”
温禾闻言,挑了挑眉:“哦看来你也看不惯弘文馆的那些学子”
“何止是看不惯!”
许敬宗哼了一声。
“那些人仗着出身好,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连科举都想着搞特殊。”
“咱们这些出身寒门的,寒窗苦读十年,还不如他们凭着祖上的荫蔽就能轻松入仕,你这次拘了他们,也算是替天下寒门学子出了口气!”
许敬宗望着温禾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那点因担忧而起的焦灼,渐渐被一股复杂的情绪取代。
要说他对褚遂良没有羡慕嫉妒恨,那是绝无可能的。
想当年在秦王府,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十八学士”之一,陪着陛下熬过最艰难的岁月,论才情、论资历,他自认不输旁人。
可如今呢
褚亮稳居弘文馆学士之位,深受陛下信任,而他许敬宗呢,之前不过就是一个小官罢了。
更让他憋屈的是,连褚亮的儿子褚遂良,仗着士族出身和父亲的荫蔽,日后的地位怕是也要爬到他头上。
这世间的不公,从来都这般直白。
世家子弟一出生就握着金钥匙,即便才情平平,也能靠着家族势力轻松入仕。
而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哪怕寒窗苦读十年,哪怕在秦王府立下过功劳,也得在底层苦熬,稍有不慎便会被排挤打压。
若不是温禾慧眼识珠,在陛
他现在恐怕还和其他寒门官员一样,在某个不起眼的衙署里,对着一堆文书消磨光阴,看不到半点出头的希望。
“行了,这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温禾见许敬宗脸色变幻不定,摆了摆手打断他的思绪,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
“大不了就是罢官免职,我回乡下种地去,也落得个清净。”
反正他早就对这些官场纷扰厌倦了,能借着这事脱身,倒也算是遂了心愿。
说着,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没有半分担忧。
“现在什么时辰了”温禾转头问向一旁的张文啸。
张文啸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回道:“回小郎君,巳时二刻左右了。”
温禾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睡的够久了,也该让他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去,把我早上用的铜锣拿来!”
张文啸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躬身应道:“喏。”
他哪里不明白温禾的意思。
这是又要折腾百骑了。
没过多久,一声清脆响亮的铜锣声突然在百骑司内炸开,紧接着,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
“怎么又敲锣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的腰还没缓过来呢!”
“完了完了,今日怕是又要跑断腿了!”
哀嚎归哀嚎,百骑们却不敢有半分拖延,纷纷从住处跑出来,迅速在演武场上列队。
此时日头已高,烈阳炙烤着地面,空气里都带着燥热,可没有一个人敢抱怨,只能顶着烈日,在温禾的指令下开始训练。
就在这时,高月带着几名内侍慢悠悠地走到百骑司门口,看到演武场上的景象,顿时愣住了。
他倒不是惊讶百骑训练严苛。
让他错愕的是,温禾竟然还在百骑司,正站在演武场旁,手里拿着马鞭,时不时对着偷懒的百骑呵斥几句,神色从容得像是没事人一样。
高月连忙走上前,苦笑着说道:“哎呦,高阳县子啊,您怎么还在百骑司啊”
他一路上故意放慢脚步,绕了好几个圈子,就是想给温禾留点时间,让他想想对策,或是找个地方躲一躲,没想到还是和温禾撞了个正着。
之前高阳县子多机灵啊,惹了麻烦就往刑部跑,借着查案的由头避避风头,怎么这次反倒这么老实
温禾转过头,像是没听出高月话里的暗示,一脸坦然地说道。
“高中官这话就奇了,我是百骑校尉,自然要留在百骑司负责训练,我不在这儿,难道还能去别处闲逛不成”
高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凑到温禾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道。
“高阳县子,您就别跟某装糊涂了,房相公已经在陛要治您的罪,可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要不这样,某就当没看见您,您现在偷偷溜走,找个地方避一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温禾闻言,却皱起了眉头,语气严肃地说道。
“高中官,这可不行,陛下召我入宫,我若是偷偷溜走,那便是欺君之罪,比现在的事严重多了,再说了,我做的事光明正大,没什么好躲的,既然陛下要见我,我便去见,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便是。”
高月看着温禾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暗自腹诽。
得,这高阳县子是真疯了!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光明正大”。
就不怕陛下发怒,真把他治罪了
可他也劝不动温禾,只能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那请高阳县子随某去两仪殿吧,陛下还在等着呢。”
“甚好,甚好。”
温禾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张文啸吩咐道。
“这里的训练就交给你了,盯着点,别让他们偷懒,尤其是苏定方,让他别仗着自己是中郎将就搞特殊,该练的一样都不能少。”
正从温禾身边跑过的苏定方闻言,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动了几下。
这是真的把他当做是个小兵了!
也怪今早自己嘴贱,怨不得别人啊。
张文啸连忙躬身应道:“喏,小郎君放心。”
温禾这才跟着高月,慢悠悠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还时不时和高月闲聊几句,问起宫里的琐事,问问李丽质最近的情况。
仿佛压根就没把房玄龄的弹劾放在心上。
高月看着他这般从容的模样,心里愈发纳闷。
这高阳县子到底是真不怕,还是装不怕啊
而就在温禾和高月前往两仪殿的途中。
温禾拘押弘文馆学子的消息,已经在长安的权贵圈子里传开了。
褚亮得知儿子褚遂良被温禾关押,还挨了一巴掌后,气得手抖。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当即派人去联络那些同样有子弟被拘的勋贵。
有吏部的、尚书省的、有光禄大夫,还有几位开国勋爵的后裔。
这些人本就对温禾的行事风格不满,如今自家子弟受了委屈,更是同仇敌忾,纷纷跟着褚亮来到皇宫。
请求面见李世民,要为自家子弟讨个说法。
李世民正在两仪殿里琢磨着怎么处理温禾的事,听到内侍禀报说褚亮等人求见,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弘文馆学子的事来的,若是不见,怕是会落下“偏袒近臣”的话柄。
若是见了,这些人定然会联合起来施压,事情只会更难办。
无奈之下,他只能让内侍传旨,让褚亮等人进入两仪殿等候。
很快,褚亮带着十几位勋贵走进了两仪殿,一个个脸色阴沉。
倒是为首的褚亮面色平淡,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房玄龄见褚亮等人来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有这些勋贵撑腰,温禾这次定然难逃责罚。
长孙无忌、杜如晦等人则依旧沉默,静观其变。
两仪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殿门口,等着温禾的到来。
而此时的温禾,已经走到了两仪殿外,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迎面便对上了褚亮等人怒视的目光。
温禾刚踏入两仪殿,还未及向御座上的李世民躬身行礼,一道怒喝便陡然在殿中炸响。
“黄口小儿!目无尊卑的东西!”
说话的是位身着绯色官袍的勋贵,面容因怒火而扭曲。
他家嫡子正是早上在贡院被温禾拘走的弘文馆学子。
此刻见温禾神态从容地入殿,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径直伸手指向温禾,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温禾却似未闻这辱骂,径直走到殿中,对着御座上的李世民躬身行了个标准军礼,礼毕后直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十足的分量。
“陛下,臣刚入殿门,便遭此位大人当众辱骂‘黄口小儿’,臣虽年少,却也是陛下亲封的高阳县子、百骑校尉,身负巡查春闱之责,此等辱骂,不仅是辱臣,更是轻慢陛下所授之职、所定之爵。”
他转头看向那勋贵,眼神陡然锐利如刀。
“按大唐律法,朝堂之上,无故辱骂朝廷命官者,当以大不敬论罪,此位大人在两仪殿、陛
温禾话锋一转,再次躬身向李世民奏道。
“陛下!此等目无律法之辈,若不严惩,恐难服众,臣恳请陛下下旨,将其流放沙洲!”
那勋贵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手指着温禾,声音都在发颤。
“你、你这竖子!血口喷人!老夫不过是见你行事无状,随口斥责两句,陛下,此子颠倒黑白,分明是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
温禾冷笑一声。
“你无故呵斥开国县子,难道不是你没将陛下放在眼中!”
那勋贵顿时哑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好了!都给朕住口!”
御座上的李世民重重一拍桌案,脸色沉了下来,显然对殿中的吵闹极为不满。
“温禾,朕问你,你为何要让百骑将弘文馆学子扣下你虽然年纪小,却也不该如此胡闹。”
李世民这话一出,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杜如晦原本微微蹙着的眉头缓缓舒展,悄然垂下眼帘,神色恢复了平静。
他太了解陛下的心思了。
“年纪小”“胡闹”这两个词,看似是斥责,实则是在为温禾找台阶。
这分明是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架势。
果不其然,站在一旁的房玄龄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连忙上前一步,对着李世民躬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