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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齿轮转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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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树林的阴影在暮色中被拉得颀长,如同无数双从土地里伸出的手,温柔地托住那轮渐沉的夕阳。夕阳的余晖给整片林地镀上了一层暖金色,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蜜糖般的甜意。

玛莎婆婆的木屋就坐落在这片林地的边缘,烟囱里升起的青烟笔直而纤细,混着石楠花燃烧的独特香气——她总说,用石楠枝熏过的泥炭火,能巧妙地驱散英军巡逻队敏锐的嗅觉,让藏匿于此的人们多一分安全。

我坐在木屋角落那张磨得发亮的橡木凳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半块怀表齿轮。齿轮上的锈迹在掌心留下暗红的印记,那锈色像极了父亲最后留在世上的温度,带着一丝令人心碎的温热与决绝。十年了,这块齿轮一直被我珍藏着,它不仅是父亲存在过的证明,更是我心中不灭的信念的寄托。

“神父在看什么?”芬恩抱着一个装满泥炭块的篮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的利亚姆,小手还紧紧攥着那块从浅滩带回来的泥炭,乌黑的泥屑顺着指缝落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是孩童随手涂鸦的地图。芬恩把篮子稳稳地放在壁炉边,芦苇编织的篮身被跳跃的炭火烤得微微发卷,隐约露出里面圣爵残片的金属棱角,在火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玛莎婆婆说,今晚用新采的石楠根煮土豆,说那味道能让人想起小时候呢。”

我抬起手,将那块齿轮放在芬恩摊开的手心。他的掌心粗糙而温暖,还带着刚从地里刨泥炭的泥土气息,掌纹里嵌着的泥炭黑,与齿轮的锈红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而和谐的图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芬恩好奇地用指尖数着齿轮的齿牙,眼神亮得像壁炉里跃动的火星:“像石楠花的根。”他肯定地说,“玛莎婆婆挖石楠根时,我见过这样盘绕的纹路,她说越老的根,齿痕越深,就像经历了越多故事的人,脸上的皱纹也越深刻。”他突然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木屋外的草屑,眼神里满是探寻:“这是奥康纳尔神父留的?”

木屋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康纳的步枪不小心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左肩上缠着新的绷带,鲜血正从纱布里慢慢渗出来,染红了一小片布料,却依然咧嘴笑着,高高举起手里的麻袋:“猜猜我带了什么?”话音未落,麻袋里就滚出几个青苹果,个个饱满圆润,只是表皮还留着清晰的牙印——他颇为得意地解释道:“这是从英军营地偷来的,那些哨兵总爱啃着苹果巡逻,活该被我敲晕在树后,连苹果都没来得及吃完。”

艾格尼丝快步上前接过苹果,用衣角仔细地擦去上面的泥渍,突然指着其中最大的那个说:“这上面的牙印,和十年前偷英军面包的那个哨兵一模一样。”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苹果上的凹痕,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位旧识,“那年我在都柏林监狱外的垃圾堆里捡面包,就是他,用军靴狠狠踩碎了我手里最后一块面包,他鞋跟上的马刺形状,和今天康纳肩上的伤口分毫不差。”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底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玛莎婆婆把煮土豆的陶罐小心地吊在壁炉的钩子上,陶罐底部的炭灰簌簌落在火里,激起一阵细碎的火星,跳跃着照亮了她布满皱纹的脸颊。“奥康纳尔神父年轻时常说,爱尔兰的账,从来都记在土地里。”她用木勺轻轻搅动罐里的土豆,石楠根的清香混着淀粉的甘甜在木屋里弥漫开来,“你父亲马修当年在都柏林贫民窟讲道,总把怀表放在圣坛上,说齿轮转动的声音,就是天主在给穷人报时,提醒他们黑暗总会过去,光明终将到来。”

我的指节突然收紧,齿轮的锐边深深刺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十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父亲遇害那天,我躲在教堂忏悔室的隔板后,透过木板的缝隙,眼睁睁看着英军的马靴踩碎了父亲的怀表,黄铜外壳裂开时的脆响,和今天圣爵残片撞在泥炭块上的声音一模一样,都带着一种心碎的决绝。他们粗暴地拽着父亲的黑袍往门外拖,怀表的齿轮从他口袋里滚出来,其中半块恰好掉进忏悔室的缝隙,被我死死攥在手心,直到指甲嵌进肉里,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马修神父总爱在弥撒后给孩子们修玩具。”玛莎婆婆往壁炉里添了把干燥的石楠枝,火光突然蹿高,照亮了她鬓角的白发和脸上深深的皱纹,“有个瘸腿的男孩,他的木车齿轮坏了,哭了好几天。马修就把怀表的备用齿轮拆下来给他装上,还笑着说‘真正的转动,不在机器里,在心里。只要心里有光,再破旧的玩具也能跑起来’。”她的木勺在陶罐里轻轻磕碰,发出“叮叮”的声响,像在模仿齿轮转动的韵律,“后来那男孩成了反抗军的铁匠,专给步枪做齿轮,他说每颗子弹都带着马修神父的时间,要替那些没能等到光明的人,讨回公道。”

康纳突然解开肩上的绷带,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露出底下暗红的血肉,看着触目惊心。“刚才在林子里遇到他了,”他往伤口上撒了把捣碎的石楠花叶,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格外狠厉,“那铁匠说,英军新换的巡逻队里,有个上尉总戴着块金怀表,表盖内侧刻着‘·o’——不是他的名字,准是从死人身上扒的。”他突然攥紧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还说那表走得不准,齿轮总卡壳,像在哭,哭得让人心烦,刚好给我们当靶子。”

壁炉里的泥炭火“噼啪”炸开,一块火星溅在我脚边的地板上,烧出个细小的黑痕。我盯着那个黑痕,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怀表的表盖,内侧确实刻着他的名字缩写,那是母亲用结婚时的金戒指熔铸的,母亲说这样无论父亲走到哪里,天主都能认出他的归属,会好好保佑他。而现在,那枚承载着母亲爱意的表盖,却正贴在某个英军上尉的胸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卡壳的声响,像在无声地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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