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第7章七七和亲人7(1 / 2)
七七是个把“听话”诠释得极细腻的孩子。姐姐说“今天轮到你洗碗”,她不会只把碗冲干净,而是记得把灶台也擦得发亮;姐姐说“明天降温”,她夜里就悄悄把厚被子抱到姐姐床上,再把自己的薄被子折得方方正正。姐姐偶尔皱一下眉,她就绕到背后帮她揉肩,嘴里轻声问:“是不是键盘打久了酸?”这份体贴不是任务,而是她习惯把姐姐的话听进心里,再用自己的方式放大。
对弟弟,她的疼爱像一条安静的小河,不喧哗却长久。弟弟写作业写歪了字,她不说“擦掉”,而是趴在他旁边,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画带他重写;弟弟摔破膝盖,她先吹一吹,再偷偷把自己最喜欢的草莓创可贴贴上,说:“这是魔法贴,明天就能跑。”晚上弟弟做噩梦,她让他钻进自己被窝,讲自己编的“小熊开飞船”的故事,直到弟弟的呼吸变得均匀。她从不把弟弟当“跟屁虫”,而是把他当“小小搭档”,连攒下的零花钱都要分成两份,一份给弟弟买他最爱的拼图。
至于父母,她的孝顺像院子里那株老桂花,一年到头不声不响,却四季飘香。爸爸深夜加班,她听见门锁轻响就披衣起床,把锅里温着的红枣银耳汤端出来,轻声说:“爸,喝完再睡。”妈妈感冒,她用小手一下一下给妈妈拍背,学着妈妈平日里的样子,把姜片切成星星形状煮水。妈妈笑她“人小鬼大”,她却认真地说:“我生病时妈妈也这样。”逢年过节,她会把攒下的零花钱换成两张电影票,硬塞给父母:“你俩去看电影,我来洗碗拖地,这是命令。”
邻居常说七七是“小大人”,可只有家里人知道,她的听话不是盲从,而是懂得;她的疼爱不是施舍,而是分享;她的孝顺不是责任,而是本能。她把姐姐的话听成方向,把弟弟的哭听成需要,把父母的疲惫听成呼唤,然后用自己小小的身躯,把这一切都温柔地接住,再悄悄地变成光,照进这个家最细微的角落。
俗话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七七比谁都懂这句话的重量。每天夜里,她写完作业,把铅笔一支支削得尖尖的,再整整齐齐码进铁皮盒里,好像也把乱糟糟的心事码了一遍。可是,码得再整齐,也码不出答案:
姐姐今天那句“你是不是太宠弟弟了”在她耳边绕来绕去;
弟弟傍晚把最宝贝的卡片撕成两半,边哭边说“姐姐都不跟我玩”,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在她心口;
妈妈下班回来揉着肩叹的那口长气,更像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她的胃里。
七七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鼻尖,假装自己是一只躲在壳里的小蜗牛。可壳再厚,也挡不住那些声音——它们像一群迷路的小麻雀,扑棱棱地在她脑袋里撞来撞去。她多希望此刻能有一位“旁观者”轻轻敲敲她的房门,对她说:“七七,别怕,我带你把这一切看清楚。”
她想象那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拄着一根会发光的拐杖,声音像晒过太阳的棉被:“孩子,姐姐的‘太宠’不是责怪,是担心你把所有糖都给了别人,自己只剩空糖纸;弟弟的哭不是恨你,是想告诉你‘我也想当你的小船,而不是只能被你载着’;妈妈的叹气更不是失望,是她心疼你太早就学会了做大人。”
七七在黑暗里眨眨眼,又问:“那我该怎么办?”
老奶奶把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像点亮一盏小灯:“明天,你给姐姐留一颗糖,再写一张小纸条——‘姐,这颗糖是奖励你提醒我’;你把撕坏的卡片用透明胶粘好,在裂缝处画一道彩虹,对弟弟说‘破的地方也能开出花’;你给妈妈倒一杯温水,什么也不说,只把小手放在她肩上,让她知道:你也想学着变成她的肩膀。”
七七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鼻尖冒出细密的汗珠,却第一次觉得空气是甜的。她悄悄在枕头上点头,像跟那位想象中的老奶奶拉钩:“好,我试试。”
第二天清晨,她果然在姐姐的书包里塞进一张折成纸飞机的糖纸;她把粘好的卡片塞进弟弟的枕头底下,卡片背后写着“裂缝是光进来的地方”;晚上妈妈一进门,她就端着一杯温水迎上去,小手轻轻搭在妈妈肩上,像给自己也搭了一座桥。
姐姐笑了,弟弟抱着卡片转圈,妈妈把温水喝完,把空杯子递给她,顺便给了她一个带着牙膏味的拥抱。那一刻,七七忽然懂了:所谓“旁观者清”,并不一定要别人来当那个旁观者;有时候,只要她肯停下来,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再抬头看看家人的眼睛,迷雾就会自己散开。
可她仍旧小小地许愿——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被迷得团团转,还是希望门外能响起一声轻叩,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七七,别怕,我在这儿,陪你把路看清。”
七七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手心里那封红底金字的入伍通知书已经被攥得起了毛边。
二十岁的儿子蹲在门槛外,正拿柴刀把一截杉木劈成薄薄的引火柴——刀起刀落,稳得像老井里吊上来的水,一滴不洒。七七望着儿子被夕阳镀亮的肩背,心里像被两根绳子往两边拽:一根叫“让他成家”,一根叫“让他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