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鹰落潘帕斯·飞龙在天(2 / 2)
锦城不负我,我也绝不会负锦城,绝不会做忘本的挪窝事!”
这掷地有声的承诺,让严东明心里更加熨帖。
他刚想开口赞许,眼神却猛地一黯,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无奈,
“唉,要是所有在锦城的企业家,都像你这么想,这么有担当就好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难以启齿,最终还是说道:“那个TOP集团,宋儒华,就……闹腾得厉害!
最近放风出来,说什么锦城营商环境太差,西蜀的土地庙小供不起真佛,打算把总部和核心业务……搬走!”
“TOP集团?宋儒华?要搬走?”
吴楚之闻言,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内心则如明镜一般。
TOP,他太清楚了。
如今号称“皇家TOP”、号称无所不能的宋儒华,其发家之本正是锦城的地利和成电科源源不断的人才输送。
此时闹搬家?
呵呵哒!
吴楚之强忍着没把心里那句“等他真搬得动再说吧”脱口而出。
他太了解TOP了,或者说,太了解宋儒华了。
没法子,‘TOP帝国’在后世俨然是个经济学名词。
那个著名的冷笑话“IT企业TOP,除了IT什么都做”就是其业务混乱、主业迷失的写照。
表面上如日中天,金融保险、房地产、教育医疗甚至白酒行业遍地开花,构建了一个看似庞大的多元化帝国,实则根基浅薄,风险高悬。
吴楚之清晰地记得前世的时间线——TOP集团的崩塌就在2003年!
记忆突然闪回前世法槌落下的瞬间——宋儒华在法庭上嘶喊“我没跑路!”时,身后是无数攥着理财血本的老人在嚎哭。
当时的吴楚之挤在法院门口,亲眼见一个老太太攥着TOP发行的“TOP理财”金卡昏厥在地,金卡边缘还刻着“与城市共荣耀”。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此刻灯火辉煌的TOP大厦,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严东明那句“水太深”……
恐怕早就知道:TOP子公司竟把锦城新城地块重复抵押给七家不同银行!
TOP帝国崩塌导火索是记者的一篇雄文,但根源其实还是现金流断裂!
而且,不是简单地崩塌,是一场涉及非法集资、过度信贷和巨额违规担保的惊天大雷,数百亿帝国轰然倒塌只在三个月之间。
不过眼下,2002年初的宋儒华,正是风光无限、被地方奉为座上宾的时候。
他闹着“搬家”,无非是想制造紧张气氛,向锦城施压,索要更多的银行贷款或更优惠的地块等资源而已。
这是典型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把戏。
吴楚之内心冷眼旁观,面上却露出关切和理解的表情,安抚严东明道:
“严伯伯您也别太忧心了。TOP在西蜀这么多年,宋总也是咱们成电科走出来的企业家,对锦城对西蜀,说没感情是假的。
他这么说……可能更多是经营策略上的考量,或者,”
他斟酌着用词,暗示道,“以退为进?是不是锦城有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满意了?让他觉得需要……更高的重视?更深厚的支持力度?”
这番话,既没点破TOP的危险本质,又点明了宋儒华此举很可能另有目的,符合他作为“不知真相”的旁观者的逻辑和口吻。
严东明听着吴楚之的分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更深层的内幕,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那眼神里,有深深的无力,有对风险的洞察,似乎也有某种隐晦的警示。
最终,严东明无奈地挥了挥手,表情沉重地说道,
“算了算了,这事……里面的水太深了,说不清,道不明。”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带疲惫和某种难以言说的隐讳,“这事……还是改天有空了我们再细聊吧!”
吴楚之很清楚这句话啥意思。
在锦城,所谓的‘改天聊’就是‘空了吹’的意思。
至于啥时候有空,那就是天明白了。
或者……
吴楚之眨巴眨巴眼睛,他瞬间明白了过来。
毕竟,严东明是他的半师,多年揣摩严东明的读书笔记,让他非常了解严东明这个半师的思维模式。
严东明是个成熟的官员,宦海沉浮多年,其思维模式就决定了他的每句话都不可能是无的放矢的。
TOP帝国的崩塌在外人看来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后的一瞬间的事,数百亿资产的TOP集团的轰然倒塌,就是三个月不到的事。
但是其轰然倒塌的祸根,早已深埋:脱离主业、过度信贷、滥用担保,严东明这种经济战线上的明眼人一看便知。
所以,此刻算是在打埋伏?
毕竟,聊这种事,是有风险的。
TOP集团在锦城盘根错节多年,其关系网极为复杂,牵扯甚广。
严东明作为即将升迁的关键人物,在这个敏感时刻去深究TOP的问题,容易引火烧身,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或非议。
吴楚之立刻读懂了这层深意。
严东明这么欲言又止的,其实是在隐晦地提醒他:TOP集团是个雷,躲远点,别掺和;甚至是在暗示,如果TOP真的崩塌,其中可能存在……某种机会?某种锦城需要重塑秩序的契机?
他心中了然,面上却丝毫不显,立刻顺着严东明的话风,同样带着一丝官方社交辞令般的微笑点头道,
“行,严伯伯,您说的是。既然这里面的情况复杂,一时半会儿也捋不清。
TOP集团的事……咱们先放放,改天找机会再聊!”
他刻意重复了“改天聊”这个词,与严东明的话语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两人在相同语境下完成了一次关于风险隔离与潜在信号的隐秘交流。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吃了一会儿水果,叶小米又陪着王秀芝聊了会儿家常。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晚上九点半多。
吴楚之适时放下牙签,看了看手表,带着歉意说:“严伯伯,王阿姨,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改天再来看您二位。”
严东明也没有强留,点点头,亲自起身送客:“也好,回去路上开车慢点,安全第一。”
他特意强调了“安全”二字,目光再次扫过窗外那辆敦实的凯迪拉克凯雷德,深意不言而喻。
那防弹车身承载的,是货币战争的血雨腥风。
一家人送到门口。
初春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些许屋内的暖气。
“严伯伯留步,外面凉。”
吴楚之说着,转头看向严恒,“恒哥,年后开工,你那边的招聘团队要提速了,尤其市场部和前期项目部,人手要补强。
‘人才高地’可不是光喊口号就行的。”
他自然地交代着工作,将刚才的沉重话题彻底翻篇。
“放心吧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严恒挺胸保证,脸上是带着任务归来的责任感和找到方向的兴奋。
跟着吴楚之干事业,比憋在体制内听那些弯弯绕绕舒服多了。
叶小米也乖巧地与严家父母道别:“谢谢叔叔阿姨今天的款待,我们先走了。”
“好好,你们路上小心。小米,有时间多来玩。”
王秀芝拉着叶小米的手,又低声补了一句,“记得阿姨的话啊!”
眼神瞟了瞟厨房方向,暗示‘备孕话题’。叶小米脸又红了,羞赧地点点头。
黑色的凯雷德沉稳地驶离市委家属院,汇入城市稀疏的车流。
车内没有开大灯,昏暗的光线下,吴楚之刚才在严家时那份松弛和温和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眼神变得沉静而冷冽,如同冰封的湖面。
副驾上的叶小米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她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
她心中清楚,那个在阿根廷金融战场中心运筹帷幄、与华尔街巨鳄争食的吴楚之回来了。
吴楚之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大脑高速运转。
严东明最后那句“改天聊”和沉重的眼神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
TOP集团,宋儒华……
吴楚之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冷笑。
什么“营商环境差”,什么“土地庙小供不起真佛”,全是扯淡的烟雾弹!
他现在无比肯定严东明话中“水太深”的含义——那庞大帝国内部,脱离主业、疯狂扩张、滥用担保、过度信贷的脓疮,恐怕已经深入骨髓,到了随时溃烂的边缘。
宋儒华是以搬离总部为幌子,行催逼银行贷款之实,妄图用这头“现金奶牛”的血来堵那无底的资金窟窿!
而严东明作为经济主官,嗅觉何其敏锐?
必然早已闻到那即将弥漫开来的血腥恶臭,点自己一句,是提醒。
毕竟,自己和宋儒华是一个行业的人。
而锦城之锚……
严东明那句“根在锦城”的提醒犹在耳畔。
无论如何,果核科技的根基必须稳固,不能有丝毫闪失,更不能被任何外部的风暴波及。
不要成为被牵连的受害者。
甚至……可以坐等风暴过后的机遇?
吴楚之心念一动,一个模糊但极具潜力的想法开始成形。
TOP崩塌之后,其留下的科技人才、部分技术储备和客户资源,特别是其在某些地方积累的人脉……对于志在打造电子产业生态链的果核而言,未必没有可取之处?
毕竟,那是几乎拥有全牌照的皇家TOP啊!
吴楚之吞了一口唾沫,还是摇了摇头。
贪多嚼不烂的。
还是一步一步的来。
先解决阿根廷,把钱弄到手再说……
吴楚之瞥了一眼车载屏幕。
虽然静音状态,但此刻,国际台的画面大概还在滚动播放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头骚乱或IMF官员面无表情的发言。
奥尼尔的虚伪“鼓舞”,IMF的“沉默等待”,华尔街的“杠杆绞肉机”……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掌控的空头头寸,如同潜伏的鲨鱼,还在等待比索跌破1:3警戒线后那最惨烈的崩盘时刻。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一条萧玥珈刚刚发来的短信映入眼帘:【哥哥,爸爸答应帮忙约李笑薇学姐了,时间初步定在周末。还有,想你啦~(づ ̄3 ̄)づ】。
李笑薇的量化研究能力、梁文锋那个可能的交易天才雏形…
这些都是未来在金融市场安身立命的尖端武器。
车内响起舒缓的轻音乐,却无法驱散那无形的硝烟味。
车子驶过一个熟悉的十字路口。
吴楚之的目光投向窗外,远处写字楼群中灯火通明、气势恢宏的TOP集团总部大楼,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如同一座闪烁着金光、内部却危机四伏的庞然城堡。
他瞳孔深处,冰凉的锐利一闪而过,随即隐没在深邃的夜色里。
“TOP……”
他低声自语,几乎微不可闻,“水是深,但风浪……快来了。就是不知道,你这艘帝国巨轮,还能撑得起几级风浪?”
“啥?”叶小米疑惑地侧头看他,没听清。
吴楚之转过头,脸上重新浮现那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的低语只是错觉,
“没什么,走吧,回家。明天……还要继续挖矿呢。”
他轻轻踩下油门,黑色的凯雷德融入锦城的万家灯火,驶向那个既是他温馨港湾、也是他纵横谋划无数惊涛骇浪决策起点的中华园别墅。
夜色中的凯雷德,载着远航归来的舵手,驶向下一个风起云涌的猎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