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周祁连的记忆*真相(2 / 2)
没有周祁连没话找话,两人都沉默地吃着饭,饭后,周祁连将齐霁送到军区家属院大门口。
看着身穿军装的齐霁,推车进院子后,左脚踩在车蹬上,遛了三下,车子滑行中,她一抬右腿,从身后跨过车座,屁股稳稳坐在车座上,右脚准确踩在右车蹬上。
他忍不住笑了。
——一切终究都会败给时间。
那点子对她的怨怼早已消失在时间长河中,在孤独的穿越之旅中,有这样一个熟人,也是一种慰藉。
只是,废土那一世,她还用看晚辈的眼神,容忍自己年轻气盛的挑衅和不耐,可后面,已换做活了几百年的自己,来操心和帮助她了。
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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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齐霁彻底治好了薛老太太的病。
看着气色红润还稍微胖了一些的母亲,薛主任恨不能给齐霁磕一个,连声对齐霁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他上刀山下火海都给她办到。
齐霁这半年对薛主任之前的行径有所耳闻,这是个手段颇多的人,这些年过着近乎土皇帝的生活,郑院长根本不敢惹他,就连五婶的父亲也对他退避三舍。
郑院长拉着她给薛老太太治病,算是拉她上了贼船,除了万般精心地治疗,别无他法。
前些日子,郑院长提点她,有人一生对恩人感激涕零,报答不尽,但也有人上岸先斩救命恩人,所谓施大恩如结大仇,如果薛主任提出报答,一定不要客气,只要他觉得心中无亏欠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齐霁并无事可求,想起周祁连对黄玉麟的推崇,于是斟酌着提出,想为黄玉麟翻案。
薛主任自然知道这个案子,立时面露难色。
齐霁忙说,“是我难为薛主任了。”
薛老太太在旁边轻咳了一下,薛主任看了母亲一眼,对齐霁说,“这件事实在难办,我没有什么把握,你让我考虑考虑。”
说是这么说,一直羁押在看守所的黄玉麟,忽然有一天住进了军区医院,虽然仍然被严加看管,但他虚弱的身体总算得到精心的治疗。
一个月后,黄玉麟身体大好,案子也宣判了。过失伤人,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案件影响太大,齐霁知道不能所求太多,以黄玉麟的能力,减刑是迟早的事。
她再见薛主任时,听到他再次因治病之事感激涕零地道谢,便说,薛老太太康复是她自身洪福齐天,自己不过是小小辅助了一下,能借着老太太的病,获得了名声,还是她的福气呢。
薛主任笑了,对于这个年轻医生的低姿态,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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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阴雨天,哈市火车站。
“由哈站开往西宁站的980次列车,还有十分钟就要检票了,请旅客同志们提前拿好车票和行李,做好登车准备......”
广播员优美的声音在候车大厅上空回荡,乘客们拎着扛着大包小裹,拥挤在检票口,等待着开闸检票。
一列绿皮火车停在站台,最前头的一节车厢里,已经坐了十来人,他们看起来穿着打扮都与普通百姓无异,但仔细观察,有四人面色苍白,似乎多日不见天日,另外七八人,却个个神情严肃,面色凛然。
如果再仔细看,他们占据了两排三座车座,两两相对而坐,那四人都是坐在中间座位,身边各有两人夹着,双手还都放在身前,上头盖着一件衣裳。
一个头发花白神情激动的中年人,正是要去西北服刑的黄玉麟,他泪流满面看着窗外站台,那里站着三人一狗,最矮的那个一直哭泣的女孩,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儿。
能够在远行前,见一面女儿已经心满意足,那个自称是自己老乡的周祁连,一直让他保重身体,将来为国家舰艇研究做出贡献。可他只是在滨城工作过,并不是滨城人啊,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就这么看好他呢,这个时代,还有人敢同情他,还千里迢迢将女儿接来与他相见,实在难得啊!
黄玉麟抬手,用盖着手的衣服擦去老泪,又对着站台上的孟大夫拱拱手,这姑娘又一次帮了自己的大忙,还在医院里精心为自己治疗。
坐在他对面的,是同样铐着双手的宋继根,也看到了身穿军装牵着大狗的齐霁,他身体下意识前倾,发出惊异的一声“啊?”,紧接着便旁边的便衣搥了一手肘,“老实点儿!”
宋继根坐回去,不甘地瞪着齐霁。为什么!为什么他脱去了军装去服刑,她却一转身就穿上了军装!她的表情还是那么可恨,她还是那么幸运!为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幸运的人!
小喜发出低吼。
齐霁也看到了宋继根,她瞬间明白,他是一同被押解西北服刑的犯人。
她前段时间听周祁连说,宋继根想求高团长,不,高师长帮忙,但并没有如愿,他被扒了军装,判了十五年徒刑。还说那个让黄玉麟跟着送猪肉的后勤处副主任,也因偷看女知青在河边洗澡,提前转业回原籍了。
站台上忽然涌入大批乘客,宋继根猛地与齐霁冷冷的目光对上,他忽然打了个激灵,呼吸急促,一直想不通明明上头批复的四栋八户家属房,怎么就变成了三栋九户?自己明明没有贪污,也没有造假图纸,可一切证据就是指向了自己,那少了的一套住房款项更是说不清去处......他惊疑不定地看着窗外,一个荒唐的念头忽然自心底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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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齐霁治好薛主任母亲癌症的消息不胫而走,尽管对外都说是郑院长主治,可还是有人知道底细,不光诊室挤满了人,就连家属院大门口都有人守着等她。
邻居们对她的态度也突然变好了,偶遇别墅区的首长夫人,她们也都主动和她打招呼,和蔼可亲地要给她介绍对象。
在齐霁看来,这个时代最大的束缚不是行动不自由,去哪儿都要介绍信,而是组织的“关怀”让人窒息。
工会的张大姐就非常关心齐霁的终身大事,得知她已经虚岁二十五了,还没有对象,就急得不行,每隔一段时间就带一个小伙子去她的诊室给她相看。
齐霁此刻坐在医院食堂的角落里,手里拿着李家伦寄来的第十五封信,这家伙,自从接到她的回信,就像是被猛抽了一鞭子的陀螺,又像是刚上满发条的绿皮青蛙,干劲十足,每隔一周就会来一封信,不知是谁告诉了他她的新地址,信件又如雪片般飞到了哈市。
他在信的末尾再次强调,会在暑假时来哈市看她,让她做好接待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