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孔子(1 / 2)
鲁襄公二十二年(前551年),鲁国陬邑(今山东曲阜东南),一个男婴呱呱坠地。因他出生时头顶凹陷如丘,父母为他取名"丘",字仲尼,这便是后来影响华夏文明两千余年的孔子。他的父亲叔梁纥是鲁国大夫,晚年与颜氏女徵在"野合而生孔子",孔子三岁时,父亲便撒手人寰,母亲带着他迁居曲阜阙里,过着贫贱的日子。
《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别的孩童在田间追逐打闹时,他却喜欢把祭祀用的礼器摆出来,模仿大人行礼的模样,一招一式,庄重认真。童年的他心中便埋下了对"礼"的向往。
十五岁那年,孔子立下"志于学"的誓言。他四处拜师问道:入鲁国太庙,遇不懂的礼仪便"每事问",哪怕遭人讥讽"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听闻郯子来访鲁国,他连夜登门,请教上古官制,感慨"天子失官,学在四夷";后来又远赴洛邑,向周朝守藏史老子问礼,临别时老子赠言:"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君子若遇明时、得遇赏识,便驾车出仕,施展抱负;若时运不济、道不得行,便如蓬草般随风飘转,顺应时势而不固执,在隐忍中坚守本心)这句话,像是预言,成为孔子一生的写照。
青年时期的孔子,做过管理仓库的"委吏",也做过掌管畜牧的"乘田"。即便职务轻微,他也恪守"执事敬"的准则:管仓库时,确保"会计当而已矣";管畜牧时,让"牛羊茁壮长而已矣"。
而立之年,孔子提出"有教无类",不管是贵族子弟孟懿子,还是家徒四壁的颜回,或是性情鲁莽的子路,只要心怀向学之志,皆可入其门下学习。
鲁定公九年(前501年),五十一岁的孔子先任中都宰,后升大司寇,甚至一度"摄相事",执掌鲁国政务。这是他距离政治理想最近的时刻,他渴望以"礼治"整顿朝纲,以"德政"安定百姓,让鲁国重回"周公之治"的礼乐盛世。
这一年,鲁定公与齐景公在夹谷会盟,齐国欲以武力威慑鲁国,暗藏甲士,还让优伶侏儒登台表演粗俗乐舞,羞辱鲁君。孔子见状,快步上前,按礼斥责:"匹夫而营惑诸侯者,罪当诛!"喝令武士将优伶斩首。齐景公大惊,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的学者,竟有如此胆识。最终,齐国主动归还了侵占鲁国的郓、汶阳、龟阴之田。当孔子带着失地回归的消息踏入曲阜时,百姓夹道相迎,他望着人群,心中默念:"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可当时鲁国的权力早已落入"三桓"手中,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把持朝政,家臣专权,礼崩乐坏。孔子力推"堕三都",就是拆毁三桓家臣据守的城池,削弱私权,重振公室。起初进展顺利,拆毁了费城、郈城,可到了孟孙氏的成城,却遭到激烈反抗。鲁定公动摇了,三桓也暗中阻挠,这场轰轰烈烈的改革最终半途而废。孔子站在成城之外,望着高耸的城墙,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道不行"的无力。
更让他心寒的是鲁君沉迷于酒色的行为。季桓子接受齐国送来的女乐,整日宴饮享乐,三日不朝。失望的孔子在鲁定公十三年(前497年)的清晨,登上马车,子路、颜回等弟子紧随其后,朝着卫国方向驶去,他回头望了一眼曲阜的城门,轻声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在鲁国当官的这段时间里,孔子也从未停止收徒授业。朝堂之上,他是运筹帷幄的大司寇;庭院之中,他是循循善诱的夫子。子路问"仁",他答"仁者先难而后获";子贡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否可行,他赞许"赐也,非尔所及也"。有一次,弟子们围坐在一起,各言其志。子路说要"率三军破强敌",冉有说要"使百姓富足",公西华说要"宗庙会同,愿为小相",唯有颜回轻声道:"愿无伐善,无施劳。"孔子闻言,颔首微笑,这便是他心中的"仁":不夸耀自己的善行,不把劳苦强加于人。
孔子到了卫国之后,国君卫灵公虽年迈,却对孔子礼遇有加,初到便赠予粟六万石,可他真正看重的,是能助其争霸的谋略,而非孔子的"礼治"主张。
当时卫灵公非常宠爱南子夫人,南子夫人出身宋国宗室,容貌美丽,却因与宋国公子朝有私情而名声不佳。当南子听闻孔子这位"圣人"到访,便主动提出想见一面。
对于南子的召见,孔子起初是犹豫的。他深知南子名声狼藉,与她相见,恐遭世人误解,更怕有损自己推行的"礼义"之名。可他身处卫国,若断然拒绝,不仅会得罪南子,更可能触怒卫灵公,彻底断绝在卫国推行主张的可能,乱世求存,欲行其道,有时不得不做出礼仪范围内的妥协。
最终,孔子选择赴约。《史记·孔子世家》中记载:南子端坐于宫殿内的细葛帷帐之后,身着华服,环佩叮当。孔子入殿后,遵循君臣相见的礼仪,面朝北恭敬行礼;南子则在帷帐后回礼,起身时身上的环佩玉器碰撞出清脆声响,清晰传入孔子耳中。整个过程,双方隔着帷帐,恪守礼仪距离,无半句逾矩之言,更无亲密接触,纯粹是一场符合当时礼制的相见。
可这场恪守礼仪的见面,还是引发了弟子子路的强烈不满。子路性情耿直,素来敬重孔子的德行,听闻老师见了声名不佳的南子,当即面露愠色,直言质疑:"夫子为何要见这样的人?这岂不是有损君子之名?"
面对子路的质问,孔子又急又委屈,连连发誓辩解:"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论语·雍也》),我若有半点违背礼义的行为,就让上天厌弃我!就让上天厌弃我!这份急切的辩解,藏着孔子的无奈:他并非不知南子的争议,却为了在卫国争取推行"仁道"的可能,不得不做出必要的礼仪周旋,可这份苦衷,耿直的子路一时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