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逆流点灯,暗河成网(1 / 2)
暴雨在密室的气窗上敲出密集的鼓点,顾承砚的指尖悬在波形图上那个"砚"字羽音的弧度上,突然顿住。
耳机里十七个轻响正随着雨势起伏,像十七个被雨丝串起的心跳——他想起三日前在城隍庙旧书摊,那个裹着灰布衫的老绣娘攥住他手腕时,指腹凸起的茧恰好按在他桡动脉上。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讨赏的伎俩,此刻却如惊雷炸响:那些在染坊、织机前、茶棚里与他有过片刻交集的人,原不是偶然。
"他们不是听众。"他对着空气低喃,喉结滚动,"是信标。"
苏若雪推门进来时,怀里的日记本还沾着阁楼漏雨的水痕。
她鬓角的碎发黏在耳后,却掩不住眼底的亮:"阿砚,你看这个——"她翻开泛黄的纸页,一片干枯的梧桐叶簌簌落在他手背,"我娘写的,'织者之眼,不在瞳中,在指尖'。"
顾承砚低头,叶尖正戳在他腕间被老绣娘按过的位置。
他忽然抓住她沾着墨迹的手,按在波形图上:"你说,若是把频率刻进触觉?"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昨日在圣母院施粥棚,那个瞎眼阿婆摸过她递的棉布后,突然哼起了《归络调》——当时只当是巧合,此刻所有碎片在脑内拼合:"视觉会被蒙住,听觉会被截断,但触觉..."她抽回手,指甲在桌面划出轻响,"触觉是刻在骨血里的母语。"
楼下传来重物拖拽的闷响。
青鸟裹着滴水的油布帘进来,左脸的新疤在烛火下泛着青,他直接跪在顾承砚脚边,染血的布带从臂弯垂落:"我要走。"
"伤没好。"苏若雪蹲下身要掀他的衣袖,被他侧过身避开。
"我沉过苏州河底的排水渠。"青鸟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那些在渠壁刻下荧光丝的人,手背上都有蚕农的茧。
他们没文化,不会写信,可他们会在织机上多挑一根经线,会在米缸底下藏半块染了丝纹的陶片——"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焦黑的绣片,"今早码头,老陈头的孙女把这个塞给我。"
顾承砚接过绣片,焦痕里隐约能辨出北斗七星的针脚。
他忽然笑了,是这三个月来最明亮的笑:"影线计划改了。"他转向苏若雪,"你做盲织教材,用凸起丝线绣简化星图,针脚间距对应频率。"又看向青鸟,"你带三艘运炭船,每夜在码头挂北斗灯,留空蚕盒——"他指节叩了叩桌上的铜丝,"盒底嵌这个,对应各城的唤醒频率。"
苏若雪连夜翻出母亲留下的竹针,在煤油灯下把《星语图》的线条加粗三倍。
她的指尖被竹针刺出细血珠,却越刺越快——当最后一根竹签标完针序节奏时,窗外已泛鱼白。
她把教材塞进刚浆洗好的棉布包袱皮夹层,闻见皂角香里混着淡淡丝线味,像极了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时,怀里的绣绷味道。
青鸟出发那日雨停了。
他把染血的布带系在船桅上,算作给老艄公的暗号。
三艘炭船顺江而下,每到黄昏靠岸,他便踩着湿滑的石阶,将刻着北斗的灯笼挂在老槐树上。
第一夜在南通码头,他放下蚕盒时,瞥见墙根有团黑影一闪;第二夜到江阴,石阶下多了半块焦绣片;第三夜在镇江,蚕盒里躺着颗带茧的蚕籽——壳上用针挑了个极小的"砚"字。
顾承砚在密室里数着船讯。
当第七日收到青鸟的"灯全亮"密电时,他摘下耳机,指腹抚过电台的旋钮。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落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正好盖住"母亲的间隙"那行字——那是他为新版《归络调》取的名字,用摩尔斯电码藏在丝弦震颤的间隙里。
"明日午时。"他对着电台轻声说,像在和某个遥远的人约定,"我给你们放首新歌。"顾承砚的手指在电台旋钮上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