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谁说女人不能钉战船?(2 / 2)
第537章谁说女人不能钉战船?
(续)
晨雾未散,江面如覆轻纱。
那艘无骨之舟破开涟漪,缓缓驶入激流深处,仿佛一尾初试水性的青鳞鱼。
岸上人群屏息凝望,连咳嗽声都藏进了喉咙。
三十七双眼睛死死盯着那艘由妇人之手编织、由母亲之心托起的“韧舟”,仿佛它不是浮在水上,而是悬在所有人命运之上。
顾承砚立于船头,蓑衣未披,风卷湿发贴额而垂。
他双手稳握舵柄,目光如刀锋般切开浓雾,直指前方水道。
他知道,这一刻不只是试航——是向天命宣战的第一步。
忽然,水流骤急,河床突变。
一道暗礁自水下狰狞探出,形如断牙,直撞船首!
“要撞了!”岸边有人失声惊呼。
下一瞬——
“砰!”
一声闷响炸裂寂静,整艘船剧烈震颤。
众人脸色煞白,已有老妪掩面低泣,以为心血毁于一旦。
可奇景出现了。
船头猛地凹陷半尺,像被巨掌按下的皮鼓,却并未破裂。
只听“嗡”地一声轻鸣,那层夹着芦苇秆与石灰桐油胶的韧帛竟如活物般回弹,缓缓复原,仅留下一圈浅浅褶痕,宛如岁月刻下的皱纹。
江风拂过,小舟依旧稳行。
“没破……真的没破!”
“浮得住!还走得动!”
“我的天爷啊,这是神仙造的船吗?”
欢呼如潮水般从岸边涌起,带着哭腔,带着狂喜,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羞耻的希望。
青鸟不知何时已跃上船头,一身黑衣紧贴湿甲板,动作利落如豹。
他蹲下身,指尖用力抠开接缝处的一块胶合层,细察纤维纹理,又掬起江水泼洒测试渗漏程度。
良久,他抬头,眼中精光爆闪:“防水性七成以上!抗撞力至少是普通杉木板的两倍!这哪是船?分明是披着壳的活铠甲!”
顾承砚嘴角微扬,未曾言语,心中却已翻腾如沸。
这不是运气,是文明底层逻辑的共鸣。
夜幕降临,桐乡祠堂内灯火昏黄。
二十多位渔民代表围坐一圈,脚边堆着湿漉漉的渔网和竹篓。
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艄公,也有刚成年的后生,人人神色凝重,像是赴一场生死盟誓。
顾承砚站在祖宗牌位前,声音不高,却字字落地有声:“诸位,陆路已被日军铁蹄踩断,铁路卡口设哨,公路日夜巡查。我们送不出去的不只是甲片,更是前线将士的命。”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每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所以我提议——‘百舟计划’:每村出一艘改装船,白天捕鱼为掩护,夜间走水运货。航线交错,不留规律;信号隐秘,不靠电报。你们不需要银元报酬——我要给你们更实在的东西:优先配发防弹韧衣、子女可入我顾氏工坊附属学堂免费就读,战后优先分田。”
堂内鸦雀无声。
一位满脸风霜的老艄公缓缓起身,走到角落摸了摸那艘模型船的舷边。
他的手指粗糙如树皮,轻轻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手工缝线,忽然喉头一动:
“我划了一辈子船……送过新娘子,载过棺材,运过米粮……但从没想过,这破船,也能打仗。”
话音落下,有人低头抹泪,有人攥紧拳头。
第二天黎明前,江面薄雾弥漫,能见不过十步。
苏若雪独自登上高坡,手中提着一盏红纱灯笼。
她不发一语,只是依照约定节奏,缓缓晃动灯火——左三右二,停顿五息,再左一右四……
那是她独创的“织机密码”:经纬交织,如梭穿行。
每一组明灭,都是航向与间隔的指令,唯有熟悉她手势的船夫才能读懂。
第一艘韧舟悄然离岸,无声滑入江心。
紧接着,第二艘、第三艘……一艘接一艘,从不同支流、不同村落汇出。
短短半个时辰,竟有三十七艘“韧舟”散布十里江域,如星火燎原,悄无声息地融入晨雾之中。
顾承砚站在码头石阶最高处,望着那一盏盏渐行渐远的微光,心头滚烫。
这些船,不是钢铁巨舰,也不是洋行豪轮。
它们由女人之手缝制,由母亲之心守护,由老艄公们用一生经验驾驭。
她们不是旁观者,不是等待拯救的弱者。
她们是梭子——在民族存亡的织锦上,一针一线,穿梭生死,织就坚韧命脉。
“承砚。”苏若雪走近,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江梦,“你说……他们会看见吗?”
他望着远方,低语如誓:“他们会看见的。当整个上海的血管都被切断时,只会记得——是谁,用一根麻线,牵起了这条命脉。”
就在此刻,在十里之外的上海租界,某栋欧式洋楼三层办公室内,窗帘紧闭。
日商川崎正雄翻阅着一份加急军情简报,眉头越锁越紧。
纸上赫然写着一行黑体字:
【浙北乡间出现新型耐燃防水布料,疑似用于军事防护及水上运输工具制造,来源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