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谁给你的胆子撕婚书?(2 / 2)
风暴,尚未真正降临。第541章谁给你的胆子撕婚书?(续)
法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高耸的彩窗投下斑驳光影,落在被告席那空荡的椅子上,像一道未解的谜题。
苏景昌扶着律师走上前,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冷笑。
那名戴金丝眼镜的律师清了清嗓子,声音沉稳却不无刻意:“法官大人,我方提交证据——苏若雪小姐于本月十七日,在虹口仁济医院接受心理评估,诊断结果显示其长期处于‘情感胁迫’与‘精神控制’状态,签署婚约及后续一切行为均非真实意愿表达。”
他将一份盖着红章的病历递上,纸张崭新得几乎反光,边角还残留着油墨未干的痕迹。
旁听席一阵骚动。
记者们迅速低头记录,“精神异常”“被迫订婚”等字眼已在速记本上跃然而出。
书记员正欲接过,顾承砚却缓缓起身,声音不高,却如冰锥破水:
“这份诊断书,是昨天下午三点四十七分,由一位从未在医学会注册的心理顾问‘出具’的吧?用的是租界西区一家即将倒闭的私立诊所名义——而那家诊所,上个月已被卫生局勒令停业整顿。”
全场骤静。
律师脸色微变,强作镇定:“您这是污蔑!”
“不。”顾承砚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证物台上,“这是我三小时前拍下的——这家‘诊所’如今挂着‘川崎洋行驻沪办事处’的牌子。而这位所谓的‘心理医生’,真实身份是日清航运的文书专员,上周还在为抵制日货的工人名单做背景调查。”
他抬眼扫过苏景昌,目光如刀:“你们连伪造都懒得用心。是不是觉得,只要把女人说成疯子,就能随意撕毁承诺?”
法官眉头紧锁,翻阅两份文件对比印章与笔迹,终于沉声道:“该诊断书程序严重违规,不予采信。”
就在此时,旁听席第一排,一名身穿靛蓝粗布旗袍的女子站了起来。
她双手捧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毯,针脚细密,五彩拼接,宛如百衲。
“我是顾氏女工绣坊的张阿妹。”她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整个大厅,“这是三百二十八位姐妹一针一线缝的‘百家布’,每一块布片,都是我们挣来的工钱买的第一尺布。苏先生说,织布不是为了讨好谁,是为了让我们记住——自己也能养活自己。”
她将布毯铺开,中央绣着四个大字:心有所属。
人群哗然。
紧接着,第二位女子起身。
她是虹口女子职业学校的教务主任林婉卿,手中握着一封泛黄信纸。
“这是我们七十一名学生联名签署的证明信。”她朗声念道,“苏若雪老师教授记账、识字、珠算,带领我们创办合作社,让我们明白,女人不必依附婚姻才能立足社会。她说:‘知识是我的嫁妆,劳动是我的聘礼。’我们愿为她作证——她清醒、坚定、自由如风。”
第三位老人颤巍巍地站起来,白发苍苍,拄着拐杖。
她是苏府老仆周妈,曾在苏母身边侍奉三十年。
“我……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苏家脸面。”她哽咽着,泪水滑落,“是替太太说一句迟了十年的话。”
她望向天顶,仿佛在对亡者倾诉:
“太太临终那天,攥着那份婚书不肯松手,流着泪说——‘别让雪儿像我,一辈子活在别人嘴里……她要嫁给谁,该由她自己说了算。’”
那一刻,连最冷漠的记者也放下了笔。
法官久久沉默,最终敲下法槌:
“本案认定:顾承砚与苏若雪之婚约,基于双方家庭自愿缔结,无违法强制情形;所谓‘退婚书’未经法定程序,不具备法律效力。原婚约继续有效,宣告无效之行为不予承认。”
锤音落下,如同钟鸣。
顾承砚缓缓起身,整理袖口,目光扫过瘫坐在椅上的苏景昌,嘴角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不是胜利的得意,而是审判后的平静。
他走出法庭时,闪光灯如暴雨般炸响。
“顾先生!您对判决结果有何感想?”
“请问您是否考虑追究伪证责任?”
他停下脚步,站在哥特式拱门前,晨光洒在肩头,雨水顺着檐角滴落。
他只说了一句:
“有些人以为撕一张纸就能否定十年真心,但他们忘了——真正的契约,写在人心上。”
话毕,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
而在法庭之外,人群渐渐散去,记者簇拥着拍照的身影也已远去。
石阶之下,苏景昌孤身伫立,手中捏着那张被退回的“退婚书”,边缘已被雨水浸软,银票藏在袖中,墨迹模糊,像一段腐烂的秘密。
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未散。
但他更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