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青瓦生苔，旧日话如新（2 / 2）

那时老猎户的腿还没坏，身手矫健得很，爬树比年轻人还快。玄风总觉得，老人后来摔断腿，多少跟那天在雪地里背着他赶路有关。

“那都是小事……”老猎户叹着气，从怀里摸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块晒干的野山枣，“这是丫头昨天上山摘的，甜得很，你尝尝。”

玄风接过野山枣，放了一颗在嘴里，果然甜丝丝的，带着点涩，像山里的日子。他笑了：“真甜，丫头有心了。”

药煎好时，雨小了些。玄风把药倒进碗里，吹了吹，递到老猎户手里：“慢点喝，有点烫。”

老猎户捧着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药很苦，他却喝得很慢，像是在品尝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时，里屋传来小女孩的笑声，是老猎户的孙女丫丫，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光着脚丫跑出来，扎着两个羊角辫，辫子上还沾着草叶。“玄风哥哥！”她举着手里的画，“你看我画的你！”

画上是个模糊的人影，背着药箱，走在雨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玄风哥哥”四个字。

玄风蹲下身，摸了摸丫丫的头：“画得真好，丫丫真厉害。”

丫丫咯咯地笑，往他手里塞了颗用线串起来的野山楂：“给你，甜的。”

玄风接过山楂，捏在手里，暖暖的。他看着老猎户喝完药，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才起身告辞。老猎户非要让丫丫送他，小姑娘撑着把比她还高的油纸伞，一路蹦蹦跳跳地跟着，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玄风哥哥，爷爷说你是好人。”

“玄风哥哥，下次你能教我认草药吗？”

“玄风哥哥，雨停了我们去摘野草莓吧？”

玄风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走到馄饨摊时，张嫂已经把馄饨盛好了，碗里堆着满满的紫菜和虾皮：“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丫丫踮着脚，看着碗里的馄饨，咽了咽口水。玄风笑着把碗递给她：“丫丫吃。”

丫丫摇摇头：“妈妈说，别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要。”

“张奶奶给的没事。”玄风把勺子塞进她手里，“快吃吧，凉了。”

张嫂在旁边笑：“这孩子，跟她爷爷一个倔脾气。”

丫丫这才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嘴角沾了点汤渍，像只偷吃的小花猫。玄风看着她，又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山，雨已经停了，云层里透出点淡淡的光，照在湿漉漉的青瓦上，青苔显得格外绿。

他忽然想起艾文曾说过的话：“有些承诺，不必说出口，放在心里，照着做，就够了。”

就像他每个月来给老猎户送药，就像张嫂总会多留一碗馄饨，就像老猎户当年分给他的半块干粮。这些细碎的、平常的温暖，像青瓦上的青苔，在岁月里悄悄生长，不声不响，却牢牢地扎根在心里，成了比誓言更坚实的东西。

丫丫吃完馄饨，把空碗还给张嫂，又塞给玄风一颗野山楂，才挥着小手跟他道别：“玄风哥哥再见！”

玄风挥挥手，看着她撑着油纸伞跑远的背影，手里捏着那颗野山楂，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转身往镇外走，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路两旁的田埂上，星叶草的幼苗顶着水珠，在风里轻轻摇晃。玄风知道，等到来年，它们会顺着溪流，去往更远的地方，就像那些藏在心里的承诺，总会在不经意间，长成一片温柔的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