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月下绳,鬓边花(2 / 2)
玄风摇摇头,刻刀在“守”字的最后一笔上加重力道,石屑飞溅:“快好了。”
确实快好了。“守”字的笔画刚硬,却在收尾处留了个圆润的勾,像只手轻轻牵着什么。玄风把刻好的青田石递给李伯,石面上的字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好字。”李伯摩挲着石面,指腹划过那个勾,忽然笑了,“这勾勾得好,像丫丫小时候抓着我的手指头不放的样子。”
夜风带来枣花的甜香,落在玄风的发间。他抬手一摸,摸到片小小的花瓣,大概是从院角的枣树上落下来的。他想起艾文曾说,他的头发总带着草木香,那时他不懂,现在才明白,走过的路,遇到的人,看过的花,都会悄悄留在身上,成了独属于自己的味道。
李婶忽然指着天空:“快看,流星!”
一道白光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像谁在天上划了道银线。丫丫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举着小手嚷嚷:“我看到了!许愿许愿!”
她闭上眼睛,小手紧紧攥着,嘴唇动了动,大概是在说“希望爷爷和玄风哥哥都好好的”。李伯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烟袋锅在石桌上轻轻敲着,没再说话。
玄风也学着丫丫的样子,闭上眼睛。他没什么宏大的愿望,只希望这院子里的月光永远清亮,竹桌上的花生永远香脆,李伯的旱烟袋永远有火星,丫丫的笑声永远像泉眼的水——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等他睁开眼时,发现手腕上的五彩平安结缠上了片枣花瓣,红的、绿的、黄的丝线裹着白的瓣,像朵开在绳上的花。李伯正看着他笑,李婶在收拾竹桌,丫丫已经趴在爷爷怀里睡着了,小手还攥着那颗没吃完的花生。
远处的泉眼传来叮咚声,像谁在月下敲着石琴。玄风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花,忽然觉得,所谓归宿,未必是雕梁画栋的屋宇,有时只是这样一个院子,一坛正在发酵的酒,一群会给你编绳结、等你刻石头的人,就够了。
月光渐渐西斜,把院子里的影子拉得很长。玄风把青田石放在窗台上,让月光照着那个“守”字,又给薄荷米酒坛换了块干净的棉布。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推开门,回到自己的客房。
手腕上的平安结还带着李伯手心的温度,枣花瓣在丝线上轻轻晃。玄风躺在床上,听着院里李伯低低的咳嗽声,听着丫丫偶尔的梦呓,听着远处泉眼的叮咚,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安稳的声音,原是这样细碎又寻常。
他抬手摸了摸鬓角,似乎还沾着枣花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