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花种传承(2 / 2)
三年后的春末,第一朵混种花在东域的桃林里绽放了。花瓣是同心花的绯色,花蕊却带着破界花的幽蓝,风一吹过,花瓣上的纹路竟流转起来,像两色绸缎在阳光下翻涌。
消息顺着风传过界墙时,西漠的孩子们正在沙地里栽花。他们用骨铲挖开滚烫的黄沙,把混种种子埋在骆驼刺的根须旁,又浇上清晨收集的露水。最先发芽的那株,茎秆上竟缠着骆驼刺的尖刺,开出的花却软得像棉花,被晒得蔫了,沾点水又立刻挺起来。
“像极了阿爹。”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用布巾擦着花茎上的沙,她父亲是守界的士兵,每次巡逻回来,盔甲上的划痕总比星星还多,却总笑着说“风沙刮不透骨头”。
北疆的雪刚化时,混种花从冻土上钻了出来。它们顶着未消的冰碴开花,花瓣边缘结着薄冰,阳光照过来,整朵花像嵌在水晶里。牧民们把帐篷迁到花田旁,夜里听着花茎生长的声响,竟比风雪声还要安心。
“往年这时候,界墙两边的牛羊总打架。”老牧民咂着旱烟,看着自家的羊群和西疆的马群在花田边一起吃草,“如今花都长到一块儿了,畜生都知道和睦。”
秋分时,南域的古榕树下开出了最大的混种花。那花盘足有车轮大,花瓣层层叠叠,红的紫的蓝的挤在一起,像把打翻的染料桶。孩子们围着花树唱歌,古榕树的气根垂下来,缠着花茎一起生长,远远望去,竟像是树开花了,花也长了根。
林小婉站在树影里,看着妖族女童踮脚够花盘。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家伙,如今已经能灵活地爬上树枝,尾巴卷着花枝荡秋千,笑声惊飞了树上的彩蝶。
“它们真的记住了歌谣。”女童抱着朵刚摘的花跳下来,花瓣上还沾着她的口水,“阿婆说,花听得懂心里话。”
墨渊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块青石板。石面上刻着初胚,笔画间还沾着新鲜的石屑。“想好了碑文。”他把石板递给她,指尖划过“前人种花”四个字,“昨日见北疆的老人在花田边刻木牌,说怕后人忘了是谁种的花。”
林小婉摸着石板的纹路,忽然想起那年埋种子的男孩。听说他如今成了花农,每天推着独轮车,把东域的花肥送到西疆,又把西疆的花籽带回东域。他的陶碗换了新的,却总在碗底刻着“泾渭”二字。
“该让孩子们也来看看。”她抬头望向天边,晚霞正染红花田,从东域到南疆,绵延的花海像条彩色的河,“让他们知道,有些东西埋进土里,比刻在石头上更长久。”
立碑那天,各族的孩子都来了。他们带着自家花田的泥土,撒在石碑周围,又把新结的花籽埋在石缝里。人族男孩捧着陶碗,往土里浇了半盏混着两界河水的清露;妖族女童把尾巴上的绒毛揪下来几根,缠在碑角的藤蔓上。
林小婉看着墨渊把石碑嵌入地基,夕阳的金辉淌过“再种新花”四个字,在花田里投下长长的影子。风掠过花海,掀起层层叠叠的浪,东域的花香混着西疆的花蜜,酿出清甜的风。
“你看。”她轻声说,指着花丛中追逐的孩童,他们的衣摆上沾着一样的花瓣,发间缠着相同的花藤,“再也分不出谁是哪里的孩子了。”
墨渊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混着花香漫开。远处传来新的歌谣,是各族语言混在一起唱的,调子像同心花的柔,又带着破界花的刚。花田里,新结的种子正顺着风飘起,有的落在原地,有的越过界墙,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夜色降临时,花田亮起了萤火虫。它们绕着石碑飞,把“前人种花,后人赏花,再种新花”的字样照得明明灭灭。林小婉靠在墨渊肩头,看着第一颗种子落在新翻过的土壤里,像颗星星落进了银河。
“明年这里,又会开出新的花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花茎生长的轻响,在漫漫长夜里,温柔地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