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幸福不明显(2 / 2)
二十年前单位分配的房子依然在差不多的时候又被装点一番,仿佛它残喘一年,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
老陆看着自己那口子又一次将家里的铺盖洗过,心中感慨‘要过年了’,手头忙上前帮着搭把手。
两人陆续走出单元楼,楼前空地阳光正好,一户户挂满的晾衣绳也没浪费光景,齐刷刷列队、接受日光浴。
周琴提着桶,目光越过眼前,看向更远处的篮球场,那里还有可施展的空间。
老陆抱着被,胸前渐渐浸湿,看向身前滴落的水珠,想着要怎么把事说清楚。
周琴前边走,老陆后边跟,穿过一排排被子,每家每户的氛围便透着洗涤后的香味显现出来。
味道直愣愣的是洗衣粉,这是会过日子的人家,但会过日子不代表有好日子过;
香味软很多的是洗衣液,这是过好日子的人家,因为那床单尺寸小,纹样童趣;
香味最浓、存在感最强的是洗衣凝珠,这肯定是最幸福的,因为他们家用这些。
只是他们的幸福有点不明显,孩子回家的时候才看得出来。
篮球场踩得多的地方,胶漆掉得多,他们在胶漆完满的地方拉绳晾晒。
老陆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于是卖力勾腰取被单、撑开,嘴缝里漏了今天第一句话:
“陆砚的房间一会我去收拾。”
“好呀。”
周琴的手脚比这边快得多,一条绳子挂了大半,桶里衣服快见底。
见状男人又问道:
“我的房间......要不收了,搬到一起住孩子看着也顺心。”
曾经他们闹到离婚,但陆砚那会要面对残酷的中考,就忍了忍,一个睡床,一个睡小床;
上高中,孩子学习压力大得报班,生活压力大得两人扶持,就忍了忍,唱了出和睦的戏。
如今分房已久,再度提起‘唱戏’时,女人的动作比先前还快了一分,仿佛衣服是仇家,把仇家挂上去才解气。
男人知道,这算留面子的拒绝。
至少,周琴走的时候把桶给留下了,自个也不算傻愣愣的站着。
日头把影子抹得很暗,他看着影子,像看着一条河,河的上游有自己的青春,下游则忽然干涸大半截,只剩一条汩汩细流泛着晶莹。
那是陆砚。
陆砚就是自己的下游。
“老陆,又晒太阳呢?”
不必回头,不必观察来者表情,是‘孙子学会叫爷爷’的老李。
老李不仅让他的孙子叫他‘爷爷’,还让他的孙子喊其他人‘爷爷’,生怕处了三十多年的工友们不知道他有个孙子,整体抱着、像时刻面对镜头一样‘耶耶’的乐。
老陆还是瞄了瞄,果然他娘的在笑!
“我这是修行,心静了钓的鱼大。”
老李抻了抻嘴角。
眼前人是印刷厂有名的空军,一个月能带回来两条鱼算超常发挥——比手指长才作数。
只能说钓鱼佬的世界纯粹得让人看不懂。
邻居侃完几句走了,钓鱼佬坐在篮球场钓鱼。
事实上老陆年轻的时候并不喜欢钓鱼,网上都说这是一个年纪到了才会觉醒的爱好,此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