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如怜取眼前人（2 / 2）
小摊贩走后，伏舟皮笑肉不笑地揶揄道“陆兄今日还带了代笔呢？”
陆廷渊笑得风轻云淡，“夫妇一体。谁写都一样。”
此话一出，伏舟脸上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下去了，他扭开脸，眼中阴鸷一闪而过。
秀才公就在旁边的摊位上帮人代写书信，不过生意有些惨淡，听说有人对出了他的上联，便连忙跟随小摊贩来到摊前。
只见他先拿起其中字迹隽秀的一张，而后喃喃念道：
“一枝香，二叶律，三叉苦，四方草，五味子，六月雪，七星草，八角莲，九里明，十全大补一锅汤。”
念完后，他不住地点头。
“不仅精通文学，还深谙药理，对仗工整，甚好甚好。”
接着又拿起另一张，字迹虽有些潦草，看起来不似常年习字之人所写，不过对的倒也是极为工整。
“十世缘，九如歌，八音奏，七贤集，六礼成，五世昌，四美具，三多齐，二姓合，一生一世一双人。”[注1]
他点了点头，再次感叹道：
“好好好，依老朽之见，这两副下联俱是对仗工整，实在是难分伯仲，不如就算打个平手吧。”
听他这么说，小摊贩愈发为难起来，只得对着几人打着圆场，提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
“小的这除了这盏鲤鱼灯，您看——旁边这几盏也精美得很呢！实在不行，对面也有卖鲤鱼灯的，和小的这盏大差不差，要不您几位也看看其他的？”
闻言，伏舟先是看了陆廷渊一眼，而后似是意有所指道：
“有些东西，看起来一样，可到底是不一样。卖的人清楚，买的人也当心知肚明。替代品，摆在旁边看看尚可，若是自己都混淆了真假，岂不是真心错付？”
他轻笑一声，收回目光，继而对小摊贩展眉道：“——我只要眼前这盏鲤鱼灯，掌柜尽管开价，多少钱我都出了。”
陆廷渊好整以暇地看了伏舟一眼，四两拨千斤道：
“君子所见略同，不过掌柜既定下了先答题后买卖的规矩，那就应该按照规矩办事。凡事讲求先来后到，这盏灯是我们先看上的，也是我们先来答的题，先到先得，这灯按理自然是该归我们所有，掌柜以为呢？”
小摊贩为难得很，见他二人穿着皆是不凡，哪里敢随便得罪，只得嗫嚅几句，不敢正面答话。
伏舟唇边依旧挂着笑，回驳道：
“陆兄此言差矣，先来者自是占尽先机，可焉知后来者不能居上呢？我们同时答完的题，究竟谁先谁后，也没有定论吧？”
况且，若要论起先来后到，我才是先来的那个。
他心里如此说道。
话落，他擡眸看向陆廷渊，后者亦擡眸回视。
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接，看不见的火星子弥漫在四周。
姜澂鱼在旁边听着，敏锐地察觉出他们好像在说灯笼，又好像不止是在说灯笼。
今日正值佳节，小摊贩也不愿他们在这发生不愉快，于是赶忙劝和道：
“不如秀才公再给二位加试一题，如此可好？”
两人霎时又恢复了平和好说话的模样。
“甚好。”二人同时这么答道。
一旁的秀才公稍作思忖，便道：
“那我就再出个拆字联吧，上联是：蚕为天下虫。二位，请——”
陆廷渊不假思索：“苗为田上草。”
伏舟亦是对答如流：“岩为山底石。”
“岚因山风起。”
“火因风起烟。”
“水尽古木枯。”
“月是日边明。”
“三人合为众。”
“二木聚为林。”
“裁长巾为帐。”
“持单戈作战。”（繁体战字）
“腹有子乃孕。”
“君之衣为裙。”
“女卑者为婢。”
“山高者为嵩。”
……
二人一来一回对答数轮，轻易地如同探囊取物。
见实在难分胜负，陆廷渊率先叫停道：
“你我若是一直这么对下去，恐怕得对到天明。”
伏舟依旧从容摇着手里的扇子，“哈哈，我看也是。不如我出上联，陆兄来对下联，如何？”
陆廷渊坦然颔首：“乐意奉陪。”
伏舟勾唇一笑，弹指间便给出上联：
“弈书拨画，错配文墨。”
陆廷渊笑意加深，同样不假思索。
“春实秋华，有违常节。”
二人都知道对方是在指桑骂槐，因此脸上虽都挂着笑，但笑意俱是不达眼底。
伏舟扯了扯嘴角，余光讥诮地瞥向陆廷渊，语气颇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
“毛驴配银鞍，不搭。”
陆廷渊挑眉，漠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淡定回击。
“草纸镶金边，不配。”
闻言，伏舟瞳孔微微一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一旁的姜澂鱼根本插不进话去，见气氛有些不对，她刚想要上前劝和，街上却传来一阵嘈杂声。
原来是花灯游街队伍走过来了。
在前面开道的是一只巨大的莲花灯，莲花灯旁边挂满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小鲤鱼灯。
陆辞视线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哇——”
他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幕。
好多好多漂亮的鲤鱼灯笼。
“爹爹，我想要这个！”
他指着其中一盏兴奋地嚷道。
闻言，陆廷渊便将方才的对决抛之一边，上前问随行游街人员道：“这灯卖不卖？”
那人喜笑颜开，“当然卖，公子想要哪一盏？”
陆廷渊指了指方才陆辞指地那一盏，“就这盏吧。”
他掏出钱袋付了钱，陆辞喜滋滋地提着新得的鲤鱼灯，再也没心思去看方才那盏久而未得的灯了。
陆廷渊问他，“方才那个还要吗？”
陆辞嬉笑着摇摇头。
于是陆廷渊对着伏舟从容一笑，“我们还有事，便先行告辞了，王……弟，需要我给你叫几个人过来陪游吗？”
伏舟嘴角半勾，“不必了，我就是随便逛逛，陆兄随意。”
二人互相点头示意，随即陆廷渊便牵着陆辞同姜澂鱼往对面走去。
等他们离开后，伏舟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收了起来。
小摊贩拿着那盏鲤鱼灯，对他道：“公子，这灯如今归你了。”
伏舟勉强笑着接了过来，“多谢。”
他将钱递了过去，而后便擡步离开了此地。
一直在暗中跟随的暗卫见状连忙跟上前去。
伏舟将灯笼朝他那边一递，“拿去烧了。”
那暗卫有些不解，“王上若是不喜欢这灯笼，为何还要买下它呢？”
伏舟冷笑一声。
“我的东西，就算化成灰，也不能便宜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