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青焰烧天认主时(2 / 2)
林英偏头,看见春芽儿家的窗户映着暖黄的光,那是血祭童,三岁的小女娃,此刻直挺挺坐在炕头,眼睛发直,嘴里吐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春芽儿妈哆嗦着手去摸米缸,嘴里念叨:“这丫头打出生就没哭过一声……怎么今晚炕头自己坐起来了?”
她白胖的小手指向雪岭,像是看见什么人在等。
她顺着那小手望去,雪岭边缘浮动着一片暗影。
最开始只是天与雪交界处的几个墨点,几乎要融进铅灰色的云里。
可当钟声再度响起,那几点竟缓缓移动起来,踏雪无声,连足迹都未曾留下。
越走越近,为首的那人戴着黑纱面罩,手里攥着半块玉圭,缺口处还沾着陈年血渍。
他站在青焰前,举起玉圭,空中的古城突然亮了,门纹和玉圭上的刻痕严丝合缝。
“当——”钟声炸响,一道金光劈下来,裹住林英。
她眼前发黑,可意识却清明得可怕,听见有声音在脑子里转,像古松在风里说话:“汝承信物,代行地母之职,护山十年,换命一年。”
十年前师父临死前抓着光门守的手腕说:“若真等到地母归位那天……别高兴太早,咱们这儿的菩萨,都是拿命填的。”
十年换一年?
林英想笑,可嘴角溢出血。
她想起娘最后说“英英,娘撑不住了”,想起建国把猎刀磨得锃亮说“姐,我能打猎了”,想起招娣把野菜汤推给她时眼睛发亮的模样。
这些画面在金光里闪,比任何承诺都重。
“值。”她开口,声音轻得像雪。
意识要散的时候,她看见陈默了。
那家伙平时斯斯文文的,此刻却像头疯了的熊,撞开挡路的雪堆,围巾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眼镜片上蒙着冰碴子。
他喊她名字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可林英听见了,清楚得很,那声音穿过青焰、钟声、地脉轰鸣,像一根线,把她快要散掉的魂拽了回来。
戴眼镜的技术员被士兵拖走时还在喊:“她不是人!
是能源体!”黑衣首领弯腰捡起一片碎玉,黑纱下的声音很轻:“她不是能源体……是钥匙。”他转头看向林英,声音突然软下来,像在哄谁,“我们等了三百年。”
林英想抬手摸摸陈默的脸,可手抬不起来。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走了,头发丝儿突然变白,脸像被抽干了水分,呼吸细得像游丝。
但地脉在动,九井的热流顺着她的手往地底钻,稳得像老林子的根。
青焰慢慢灭了,光门合上时最后一缕金光落在她心口。
陈默终于扑到她身边,把她抱进怀里,掌心按在她冰凉的脸上:“英子?英子?”
林英想应,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光门守在喊人抬担架,听见春芽儿抱着血祭童跑过来,听见黑衣首领带着人往雪岭去的脚步声,那脚步轻得像猫,踩在雪上,竟无半点声响。
最后一丝意识里,是陈默发抖的手攥住她的,还有他凑近耳边说的话:“我记着,我都记着……”
雪还在下。
陈默解下自己的棉袄裹住她,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蘸着雪水在封皮上写:“血祭夜,青龙现,地母归……”笔尖在“归”字上顿了顿,抬头看天。
云层散了些,露出半块月亮,照着林英苍白的脸,照着九口井里咕嘟咕嘟冒的热气,这热气不会散了,就像靠山屯的日子,要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