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星尘归港（上）（2 / 2）
赵娜立刻全神贯注地盯着监控屏幕：“能量护盾强度提升至最大。准备记录冲击波、粒子逸散、晶格稳定性…所有数据！”
嗡——！
一道极其纤细、却凝练到刺眼的幽蓝色光束瞬间从枪口射出，无声地击打在测试场尽头的超合金标靶上！标靶表面瞬间出现一个微小的、熔融状态的凹陷点，周围泛起一圈蓝白色的能量涟漪！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为这束高度凝聚的能量而微微扭曲了一下！
“能量转化效率…89.7%！远超现有任何定向能武器！”鸿宇看着屏幕上的读数，再次兴奋起来。
“冲击波可控，粒子逸散在安全阈值内。但是…”赵娜的眉头却紧紧皱起，指着另一组数据，“晶元体碎片内部的微观晶格结构…在激发瞬间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可逆的应力裂纹！鸿宇，看到没有？它在自我损耗！每一次激发，都在消耗它本身的结构稳定性！这根本不适合作为常规武器能源！”
鸿宇凑近屏幕，看着那放大的晶格结构扫描图，脸上的兴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科学家的凝重和一丝挫败：“…你说得对，娜娜。它太‘娇贵’了。作为武器能源，性价比和可持续性太差。看来，我们得换个思路…”他摸着下巴，眼神重新变得专注，“或许…应该着眼于它的能量‘纯净度’和‘信息承载’特性？‘守夜人-7’提到过它对生物神经链接的干扰能力…”
赵娜看着鸿宇迅速从武器狂想切换到新的研究方向，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她太了解他了，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需要她这潭冷静的水时刻在旁边调控温度，防止他烧毁一切，也引导他照亮正确的方向。
内陆城市，永安市。
悬浮车驶离了繁华的航空港，窗外的景色逐渐从摩天大楼林立的都市圈，变成了低矮、密集、略显陈旧的居民区。空气中也弥漫着与滨海疗养区截然不同的气息——一种混合着市井烟火、淡淡尘埃和工业区飘来的、若有若无的金属锈蚀味道。
军洛熟练地驾驶着悬浮车，穿梭在狭窄的街道中。周孜婷坐在副驾驶，安静地看着窗外。这里的建筑大多有些年头，外墙斑驳，街道上行人匆匆，悬浮车流显得有些拥挤和嘈杂。与她在“天穹堡”和滨海市见到的整洁、高效、充满未来感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她这才直观地感受到，军洛口中那个“普通”的家，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出身于联盟高官家庭，从小生活在最顶层的圈子里，习惯了秩序、效率、开阔的空间和最好的资源。而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拥挤感，甚至有些无所适从的局促。
车子在一个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年历史的老旧小区门口停下。军洛下车，走向门口一个看起来像是保安亭的小屋。周孜婷也跟着下车，高跟鞋踩在有些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来几个坐在路边下棋的老人好奇的目光。
“王伯。”军洛对着亭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点了点头，声音难得地温和了些。
“哟！小洛回来啦！”王伯抬起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随即看到军洛身后的周孜婷，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疑惑，“这位是…”
“我领导，周舰长。”军洛简单介绍。
“领导好！领导好！”王伯连忙站起来，显得有些拘谨。
周孜婷努力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王伯您好，打扰了。”
进入小区，环境更加局促。楼间距很小，晾衣绳横七竖八地挂着衣物，绿化带也显得有些杂乱。军洛带着周孜婷走向其中一栋楼，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贴着各种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气味。
军洛的家在四楼。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面容慈祥的老妇人。看到军洛，老人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无比温暖的笑容：“小洛！回来啦！”
“妈，我回来了。”军洛上前一步，轻轻扶住母亲的手臂，声音是周孜婷从未听过的轻柔。他脸上那层属于铁血军人的冷硬外壳，在这一刻彻底融化，只剩下纯粹的、属于儿子的温情。
“这位是…”军洛母亲的目光落在周孜婷身上，带着一丝疑惑和审视。
“伯母您好，我是周孜婷，军洛的同事。”周孜婷连忙上前，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莫名地紧张起来，像是第一次接受检阅的新兵。
“哦哦！周…周领导！快请进！快请进！家里小，别嫌弃…”军洛母亲热情地招呼着，脸上笑开了花，目光在周孜婷和军洛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一种让周孜婷心跳加速的探究意味。
房间很小，两室一厅，家具陈设简单甚至有些陈旧，但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几张老照片，有军洛小时候的，也有他穿着学员军装的。周孜婷的目光在那些照片上停留，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军洛。
军洛母亲拉着周孜婷的手在狭小的客厅坐下，开始絮絮叨叨地问起军洛在舰队的情况，身体好不好，有没有受伤，言语间充满了最朴实的关切和担忧。军洛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简短地回答几句，目光温和地看着母亲。
周孜婷努力地回应着老人的问题，分享着一些舰队里无关紧要的趣事（自动过滤掉了所有危险情节），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看着军洛在母亲面前卸下所有防备的样子，看着他细心地给母亲倒水，提醒她按时吃药，看着他听着母亲絮叨时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温柔…这与她在星舰上认识的那个冷静、果决、甚至有些冷酷的军洛中尉，判若两人。
一种强烈的、混杂着羡慕、心疼和某种更深沉情愫的东西，悄然在她心底滋生。她羡慕这份简单而深厚的亲情，心疼军洛在母亲面前刻意隐瞒的生死经历，更…为他此刻流露出的温柔而心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份被责任和身份压抑的、对军洛的欣赏与倾慕，远比她以为的要深得多。
“小洛这孩子，从小就倔，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肯说…”军洛母亲拉着周孜婷的手，轻轻拍着，语气带着无奈和心疼，“周领导，他在外面，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他，多担待他…”
“伯母，您放心。”周孜婷反握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语气真诚而坚定，“军洛…中尉，他非常优秀，是舰队不可或缺的栋梁。我们…是相互扶持的战友。”她用了“战友”这个词，既是对老人承诺的回应，也是在提醒自己此刻的界限。
离开军洛家时，天色已暗。老旧小区的路灯昏黄，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一路沉默，直到坐进悬浮车。
“谢谢你陪我回来。”军洛启动车子，声音低沉。
“应该的。”周孜婷看着窗外掠过的、属于平民阶层的万家灯火，轻声道，“伯母…很好。你该多陪陪她。”
军洛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紧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军洛，”周孜婷转过头，看着他被窗外灯光勾勒出的冷硬侧脸轮廓，心中那份冲动再次涌起，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以后…如果伯母这边有什么需要，或者你想回来看看，告诉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或者，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军洛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在昏暗的车厢内与她对视。那目光锐利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探究，又像是…一丝极淡的触动。他没有立刻回答，车厢内只剩下悬浮车引擎的低鸣。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好。谢谢…舰长。”
“舰长”这个称呼，在此刻狭小的空间里，带着一种奇特的温度。周孜婷的心，在昏暗的光线下，悄然漏跳了一拍。她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将那份翻涌的情愫，更深地埋藏进心底。归航后的休整，并非只有阳光沙滩，它更像一面镜子，照见了每个人卸下深空重甲后，最真实的疲惫、渴望与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波澜。焦土的晶火在引擎中沉睡，而属于人心的星尘，才刚刚开始归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