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促膝长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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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文听罢连连点头,眼神里既有对眼前儿子独当一面的赞赏,也深深蕴含着对远在南境、却仍心系北方的女婿亚特那份未雨绸缪的佩服。
他缓缓放下酒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感慨:
“是啊,这次侯国能守住边境,贝桑松能免于战火,确实多亏了亚特。”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墙壁,看到了不久前的惊心动魄,“若不是他在两大公国露出獠牙、即将进攻之前就提前发来预警,并且……并且做了一系列我们当时看来或许过于紧张,如今回想却堪称救命的周密部署,恐怕此刻,贝桑松早已被敌人的铁蹄踩踏,我们这些人,也未必能安然坐在这里了。”
高尔文的脸上,显然还残留着些许事后方知凶险的后怕,皱纹都仿佛深刻了几分,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深知,那道看似稳固的边境防线,是在怎样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才得以建立起来的。
对于父亲的看法,菲尼克斯是完全赞同的,甚至体会更深。他接过话头,语气笃定地对自己的父亲说道:
“父亲,您说得一点没错。此次危机能如此迅速地化解,关键在于姐夫在后方谋划——若不是他请求巴黎方面出兵威慑勃艮第公国后方,迫使勃艮第人不得不分心他顾;同时,应他的要求,山地邦联趁机袭扰了施瓦本大军的后勤线,甚至一度切断了他们的退路。”
菲尼克斯的眼中闪烁着对那位姐夫手段的钦佩,他加重了语气:
“正是这两记精准打击在敌人背后的重拳,才真正迫使勃艮第和施瓦本双双迅速退兵。否则,仅凭我们侯国这点有限的军力,同时面对两大强敌的正面猛攻,无论如何挣扎,最终也难以避免覆灭的结局。姐夫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边境这一条线,而是整个棋盘。”
在亚特军团中历练时日一长,耳濡目染之下,菲尼克斯现在看待问题的角度更加开阔,遇事常常不再局限于眼前的一城一地,而是习惯从整体战略上来思考、布局。
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让他逐渐具备了真正为将者乃至为帅者的雏形。
对于儿子身上这样显着而可喜的转变,作为父亲的高尔文自然是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十分欣慰。
他看着眼前沉稳刚毅的儿子,回想起当初那个冲动易怒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轻声问道:“菲尼克斯,你说……若当初,我执意阻止你随亚特四处征战,把你留在身边,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菲尼克斯闻言,几乎没有过多思考,仿佛答案早已刻在心中。他端起酒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以一种再平淡不过、却笃定无比的语气说道:
“那么,您的儿子,肯定还是当初那个到处惹是生非、只知道凭意气用事、眼界狭窄的莽撞家伙。恐怕……早已成了某些人手中的棋子,或者在一次无谓的冲突中丢了性命也说不定。”
他的话里没有假设的庆幸,只有对既定事实的冷静陈述,以及对过去那个不成熟的自己的清晰认知。
高尔文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像是被触动到他心中最柔软也最释然的那根弦,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洪亮而畅快,驱散了公事房里常年萦绕的沉闷气息,也让他平日里总是维持着严肃、刻板表情的面容,瞬间变得生动而温暖。
这笑声,是看到儿子真正长大成才的欣慰,是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做出错误决定的释然,更是对命运巧妙安排的无言感激。
看着父亲难得如此开心大笑的模样,那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略显压抑的公事房里,菲尼克斯内心刚刚升起的些许自得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竟是一丝沉甸甸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溪水流过心田。
他凝视着父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自当年他毅然离开自己的领地萨普堡,追随弗兰德以来,几乎从未停歇脚步。他为奥托家族,为这个摇摇欲坠的侯国四处奔走,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操心劳力,耗尽心血。
菲尼克斯深知,这其中甚至有几次,父亲为了替弗兰德游说潜在支持者,险些丢了性命。
他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略显富态、面色红润、凭借着精明头脑积累下不菲家财的商人了。
如今身为宫廷财政大臣,尤其是在弗兰德侯爵遇刺、新君年幼的艰难时局下,他要操心的事务、要平衡的利益、要化解的危机,远非往日经营自家商行时可比。沉重的担子压弯了他的脊背,也榨干了他的精力。
菲尼克斯的目光掠过父亲那梳理得一丝不苟,却已然几乎全白的头发——他清晰地记得,就在弗兰德遇刺离世后的那段混乱日子里,父亲原本只是灰白的头发,在短短数月内就已经几乎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