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1」(1 / 2)
我叫莫芸,是一名法医。
从业三年,解剖台是我最熟悉的战场。
在这里,生命常以冰冷的姿态铺展——是僵硬躯体上凝固的尸斑,是显微镜下沉默的细胞,是病理切片里暗褐色的病灶。
连空气里都常年飘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冷得让人忘了温度是什么模样。
直到覃芊落撞进我的生活,那些失去生机的肌理间,才像被阳光晒透的棉被,渐渐透出了暖意。
她是我的爱人,我们皆是女子。
这份爱曾让我在无数个深夜辗转难眠。
我怕小区里邻居指指点点的目光,怕亲戚聚餐时欲言又止的试探。
更怕这份不被部分人理解的感情,会成为我们各自职业路上的绊石。
幸而家人的理解如春日暖阳,母亲第一次见芊落时,只是拉着她的手问“平时出任务要注意安全”。
转身悄悄塞给我一叠暖宝宝,说“她总在外面跑,你记得让她揣着”。
领导的尊重似清风拂面,每次部署工作,从不会因我们的关系刻意回避。
反而常说“你们俩一个在前线抓凶,一个在后方断案,是队里的‘双保险’”。
当然,更因我们各自在岗位上足够挺拔——她入职两年,参与破获十几起重大涉毒案件,肩章上的星花亮得耀眼。
我经手两百多起尸检,从无一份报告出错,解剖刀下的真相总能成为定案的关键。
这份并肩而立的底气,才让我们的感情能在阳光下舒展得坦荡,不用藏在衣柜的角落,不用躲在深夜的路灯下。
芊落最近接的任务,比往常更显神秘。她连着三天泡在队里,回来时总带着一身洗不掉的疲惫,眼底却亮得惊人。
临行前那个清晨,她在玄关抱了抱我,冲锋衣上的硝烟味还没散尽,混着户外的尘土气和淡淡的薄荷烟味。
只低头在我耳边蹭了蹭,声音沙哑:“阿芸,等我回来。”
我没多问,不是不好奇毒贩的窝点藏在城郊的废弃工厂还是深山的溶洞。
更不是不担心子弹会不会擦过她的肩胛骨,她左肩上还有去年任务留下的疤痕。
只是那本摊在她书桌一角的《保密协议书》,黑色的宋体字像一道无形的铁丝网。
提醒我不能越界——她的战场有她的规矩,我的等待也该有我的克制。
我不是没想过劝她换个安稳些的岗位。去年冬天她因潜伏时冻伤了膝盖,半夜疼得翻来覆去。
我看着她蜷缩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查过警校教官的招聘信息,也打听过后勤调度的工作流程。
可每次话到嘴边,看到她翻出立功证书时眼里跳动的光,看到她给新人演示手铐用法时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那些话又悄悄咽了回去。
她热爱那份危险里的坚守,像飞蛾扑火般执着。
正如我痴迷于解剖刀下的真相,哪怕要面对腐烂的躯体、狰狞的伤口。
我们都是为心中所执而活的人,早已把信仰刻进了骨血里,谁也劝不动谁,谁也替代不了谁。
我原以为,等任务结束的号角在对讲机里响起,就能看见她推门进来,笑着把沾了灰的外套扔在沙发上,喊我一声“阿芸”。
然后抢过我手里的解剖报告,皱着眉吐槽“比我们的行动方案还复杂,你们法医的脑子都是精密仪器做的?”。
我甚至提前买好了她爱吃的糖炒栗子,装在保温袋里,就等着她回来时,能尝到还是热乎的甜。
却没想过,这短短四个字的“等我回来”,竟成了永诀。
那是我从警以来第一次违抗领导的命令。
当对讲机里传来“已暴露,毒贩窝点发生枪战,现场需要法医支援”的指令时。
我手里的解剖刀“当啷”一声掉在托盘里——那个窝点的位置,是芊落昨天在地图上圈过的地方。
我不顾同事“莫法医你冷静点”的阻拦,抓上勘查箱就往楼下跑,跟着大部队冲进了那个弥漫着罪恶的角落。
灰尘在光柱里浮沉,空气中混杂着毒品燃烧后的焦糊味、火药的硫磺味和刺鼻的血腥味。
我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目光穿过杂乱的集装箱、散落的制式武器和翻倒的制毒设备,一眼就看见了躺在血泊里的她。
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那身我亲手洗过、熨烫过的藏蓝色冲锋衣,左胸的图案被撕裂的布料盖住,暗红的血渍浸透了衣料,凝固成硬邦邦的痂。
连衣角都沾着黑色的火药残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