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5」(1 / 2)
眼前的人很美,是那种带着强烈疏离感的美。
眉骨清峭得像被江南的玉雕师精心雕琢过,线条利落又流畅。
鼻梁挺直,鼻尖微微下勾,带着点倔强的弧度。
唇线抿成一道利落的弧,没有多余的柔和,却也不显得刻薄。
这张脸我太熟悉了——是辛梓茉,那个去年因一档旅行直播综艺《就现在,向远方出发!》爆火的年轻演员。
节目里她总穿耐磨的冲锋衣,扎着高马尾,额前碎发被风吹得乱飞,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利落。
面对近九十度的岩壁,她系上安全绳就往上爬,动作比随行的向导还稳。
遇上骚扰女嘉宾的外国壮汉,她更是没半分犹豫,侧身避开对方的手,接着一个旋踢,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对方踉跄倒地时,她甚至没喘半口气,只淡淡瞥了一眼,眼神里的冷冽,绝不是普通演员练几个月就能有的花架子。
后来有人扒出她从小练武术格斗,可网友总说,那是她为了节目特意学的。
我却记得,她踢倒壮汉时,手腕转动的角度,像极了芊落教我的防身术。
可此刻的她,卸了妆,脸上没有镜头前的精致妆容,只透着淡淡的肤色。
穿一件素白的棉麻衬衫,领口松松系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的弧度。
下身是条浅灰色的休闲裤,脚上踩着双白色运动鞋,全身上下没有一件显眼的饰物,素净的面庞在暮色里更显分明。
没有镜头前的鲜活张扬,眉眼间多了几分沉静,连下颌线的弧度都柔和了些。
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竟比荧幕上还要夺目几分——那种不加修饰的清冷,像山间的月亮。
远观着,就觉得不该靠近。
但我没半分欣赏的心思。
这里是特殊烈士陵园,沉睡着的都是像芊落这样身份特殊的烈士。
她们的名字大多不能公开,连墓碑都是统一的样式,只在顶端嵌着代表身份的徽章。
非亲属或相关单位人员,连大门都进不来。
门口的张大爷守了十几年,登记册比刑侦支队的档案室还严,每个进来的人都要核对身份证、说明事由。
有时连市局的人来祭拜老领导,都要提前跟陵园管理处报备。
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既不是亲属,又跟这些特殊烈士扯不上关系,难道是跟着谁混进来的?
更遑论她方才那番没头没尾的话,精准得像一把钥匙,捅开了我心底最深的隐秘。
关于芊落,关于我的遗忘,关于那些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自我怀疑。
警惕瞬间像藤蔓般缠上心脏,越收越紧,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我下意识绷紧脊背,指尖悄悄抵在身后的墓碑上,冰凉的石面顺着指尖传进骨髓,那股寒意让我纷乱的思绪稍稍镇定了些。
我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慌乱,可她的眼神太稳了,像深潭,看不出半点波澜。
“你是谁?”我的声音因紧绷而有些发哑,尾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怎么进来的?张大爷呢?”
她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不远不近,刚好是个既不冒犯又能听清说话的距离,像是早就算好了这个位置。
晚风掀起她素色衬衫的衣角,露出里面浅灰色的棉质内搭,衣角在风里轻轻晃着,像极了芊落生前常穿的那件旧衬衫。
她周身那股清冷气质里,竟真的掺着几分对墓碑的温和——不是对陌生人的客气,而是像对着旧识般,带着浅浅的敬重。
连眼神落在墓碑顶端的警徽上时,都柔和了几分,仿佛在跟芊落打招呼。
可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站在暮色里,身影被最后一点天光勾勒出淡淡的金边。
边缘有些模糊,像幅未干的水墨画,朦胧又清晰。
她的手里攥着一束白色的小雏菊,花茎上还带着水珠,显然是刚摘的。
陵园里种着不少雏菊,是张大爷去年特意栽的,说看着热闹。
远处的松涛声漫过来,裹着些微凉意,拂过两人之间的沉默,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回应,又像是在掩盖什么。
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更添了几分扑朔迷离,氛围一时有些僵持。
我攥着衣角站在原地,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这场在我心里剑拔弩张的僵持,在她那里或许不过是空气里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