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5」(2 / 2)
她没看我僵直的肩线,没听出我话音里裹着的戒备,甚至连眼睫都没动一下。
黑色风衣扫过我身侧时带起一阵风,风里还掺着墓园特有的潮湿气息,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
仿佛我只是墓碑旁一丛沉默的杂草,连让她分神的资格都没有。
晚风卷着松柏的冷香吹过,掀起她衣摆的瞬间,一缕清冽的酒气漫了过来。
不是市面上常见的辛辣白酒味,倒带着点梅子的微酸,混着暮春的凉意,竟有几分沁人的冷。
她在芊落的墓碑前蹲下,膝盖弯下去时风衣下摆堆在草地上,动作随意得像在自家后院摘菜。
手往帆布包里一探,先摸出只青釉暗纹的酒壶,壶身沾着点帆布的毛絮,壶盖边缘还缺了个小口,一看就是用了许久的旧物。
又掏出个素白的瓷杯,杯沿留着道细浅的纹,像是不小心磕在桌角碰出来的。
壶嘴微微一倾,琥珀色的酒液就顺着壶口簌簌往下落,撞在杯底时溅起细碎的泡沫。
泡沫在杯壁上挂了片刻,才慢慢往下滑,像把夕阳最后一点暖光都揉进了杯子里。
她就那样在墓碑旁盘膝坐下,草叶蹭着裤脚也不在意,抬手将酒杯凑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动作干脆得没有半分犹豫,喉结上下滚动的间隙,目光掠过墓碑前早已蔫了的白菊,却连半分停留都没有。
自始至终,那杯酒里盛的,只有她自己的影子,没有缅怀,更没有祭奠的意思。
这哪是什么祭奠?分明是挑了个没人打扰的僻静地方,躲着喝闷酒。
不过两三分钟的功夫,她面前已经空了两个酒杯,杯底还沾着点酒渍。
酒壶斜搁在膝头,指尖在冰凉的瓷面上慢慢摩挲,指腹反复蹭过壶身那道细微的裂痕。
像是在摸一件藏了多年的心事,动作轻得怕碰碎了什么。
风里的酒气又浓了些,连远处守墓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整个墓园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
还有她偶尔倒酒时,酒液撞击杯壁的轻响。
我按捺不住心底翻涌的疑窦,脚尖碾着地上的草屑往前挪了两步,刻意和她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进能把问题问清楚,退也能在她有动作时及时躲开。
我深吸一口气,把声音压得又沉又冷,可尾音还是不受控地发颤,像被风刮得变了调。
“你是谁?这里是墓园禁区,非亲属不能进,你怎么进来的?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硬气,可垂在身侧的手早攥得指节发白,掌心的汗浸湿了衣角。
后背上的薄汗也顺着脊梁往下滑,黏在衣服上难受得很——毕竟,我曾见过她一脚踹飞持刀壮汉。
那力道让壮汉撞在墙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连墙皮都掉了一块,绝非我这点只够应付基础训练的格斗底子能扛住的。
她倒酒的动作忽然顿住,壶嘴悬在杯口上方,琥珀色的酒液在杯沿积了一滴,迟迟没落下,像凝固了似的。
可她还是没回头,只是微微抬眼,望向墓碑顶端那枚泛着冷光的警徽。
警徽在暮色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她的睫毛却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刚好落在那片淡青色的泪痣上,像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霜,连风都吹不散。
我正想再开口追问,话都已经顶到了喉咙口,她却忽然转过头来。
动作不算快,肩线转过来时带着风衣布料轻微的摩擦声,布料蹭过草叶还带起星点碎屑,偏透着种说不出的利落。
眉梢轻轻一挑,眼底盛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连尾音都故意拖了半拍,掺着几分刻意的夸张。
像在镜头前演什么轻松的生活戏码:“我还以为自己够红了,走哪儿都能被认出来。
机场堵我的粉丝能排半条街,签名照都要签到手软,没想到啊,竟还有人不认识我这张脸。”
这话来得猝不及防,我像被人迎面泼了勺凉水,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怎么会有女明星在墓园这种地方,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种话?
周遭还飘着松柏的冷香,她这话一出口,连空气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荒诞。
先前看她的综艺,镜头里的她永远清冷寡言,答记者问时惜字如金。
偶尔被起哄要求做互动,也只是礼貌地勾下唇角,眼底没多少笑意。
打起架来更不用说,动作干脆得像把藏着锋芒的刀,出腿时带风,眼神都带着股冷劲,连对手都不敢轻易近身。
何曾见过这般直白、甚至带着点憨气的自恋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