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7」(1 / 2)
恐惧自己会慢慢忘记芊落的一切。
恐惧自己会变成“没了芊落也能好好过”的人。
恐惧有一天提到她,会像在说一个陌生人。
她竟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仿佛她曾站在我们阳台下,亲眼见过芊落摘薄荷、见过我们一起煮咖啡,甚至亲耳听过我们拌嘴。
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浸湿了衬衫的边角,贴在皮肤上黏腻得难受。
连肩胛骨都透着股冰凉的寒意,像有冷风往骨头缝里钻。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干涩得发疼,舌尖抵着上颚反复碾磨,连口腔里都泛起苦味。
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气息都稳不住,尾音还带着没忍住的颤音,像被风吹得变了调。
“你怎么……怎么知道这些?这些事……除了我,只有芊落的几个同事知道,而且没人会记得这么细。你到底是谁?
和芊落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们?”
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疯跑,乱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越理越乱。
是毒贩的报复?可她那张脸太过耀眼,早被镜头反复打磨,连眼角的痣、说话时会轻挑眉梢的习惯都被粉丝研究透彻。
毒贩最忌讳暴露行踪,绝不会让这样的人站在聚光灯下,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芊落的旧识?比如曾经的搭档、线人,或是她没跟我提过的远亲?
可什么样的旧识,能洞悉我心底最深的挣扎,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遗忘”,连我刻意回避的、关于芊落的细碎记忆。
她都能精准点破?难道……她和芊落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近。
近到能知晓我们生活里的每一个小细节,近到能看透我藏在心底的恐慌?
晚风卷着松针的凉意扑过来,带着墓园特有的清冷,吹得我额前的碎发飘起,贴在脸颊上又滑开,却吹不散身上的黏腻冷汗。
我死死盯着辛梓茉的侧脸,连她下颌线绷紧的弧度、耳垂上那颗细小的痣、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淡青色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正仰头望着天边最后一点残霞,那抹橘红像燃尽的火焰,渐渐被灰蓝色的暮色吞噬。
只剩边缘一点微弱的光,映在她眼底,却没泛起半点波澜。
她的侧脸在昏暗中像尊冷硬的雕塑,没有半分情绪,连嘴角都绷得平直。
只有指尖还在轻轻摩挲着酒杯,仿佛我刚才的追问,根本没进她的耳朵,只是被晚风带走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紧攥口袋、指节泛白的手上稍作停留。
那动作快得像扫过一片落叶,却精准捕捉到我藏在布料下的紧绷,没多追问,随即仰头饮尽杯中酒。
酒液顺着喉结滑下的弧度,在渐浓的暮色里格外清晰,连吞咽时喉结滚动的频率、脖颈处绷紧的青筋都看得分明。
末了还轻轻啧了一声,像是在品余味里的微涩,又像在缓解酒意带来的舌尖发麻。
青瓷酒壶再次倾起,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簌簌往下淌,又将素白的杯子注满。
泡沫顺着杯壁慢慢往下滑,在杯底积了薄薄一层,沾着杯沿那道细浅的纹,像给杯子镶了圈白边。
她始终没正眼看我,侧脸对着墓碑,耳尖还沾着点晚风带起的碎发,鬓角的发丝被吹得轻轻颤动。
却像长了双后眼,洞悉了我藏在暗处的所有小动作,淡淡开口:“把口袋里的报警器收起来吧。
别平白惊动了巡逻的同志——他们夜里在墓园值岗,要绕着整片碑林走好几圈夜路。
风里来雨里去的,有时候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别让他们白跑一趟,不值当。”
我的指尖猛地一顿,攥着报警器的力道下意识松了松,指节的青白慢慢褪去些,却还残留着用力时的僵硬感。
她竟连这个都察觉到了——那是单位统一配发的紧急装置,巴掌大的金属壳子,表面被我摸得有些发亮。
边缘还磕出了个小缺口,按下红色按钮就能直接连通安保中心,连我的实时定位都会同步发送过去。
刚才我被她的话惊得心慌,手指不受控地摸进外套内侧口袋,指节都抵在了冰凉的按钮上。
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动作这么明显,更没料到她的注意力会细到捕捉这种藏在暗处的下意识反应。
“我是辛梓茉,”她将酒杯在掌心慢慢转了半圈,杯沿蹭过指腹的薄茧,发出轻微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