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南京大阅兵(1 / 2)
南京城外的演武场,此刻已被工兵整饬得平平整整。黄土夯实的地面上,用白石灰画着笔直的标线,将偌大场地分隔成五块——四块步兵阵列区,最东侧临秦淮河的滩涂,则特意夯了条三丈宽的栈道,供水师展示用。
奋武元年(崇祯十六年)五月的风裹着秦淮河水的湿气,吹得台侧新换的“奋武”年号龙旗猎猎作响。这临时搭建的检阅台高五丈,用的是从上游湖广运来的楠木,虽不及皇城宫殿精致,却透着股扎实劲儿。朱华奎穿着明黄色常服,龙纹在日头下泛着暗金,由内侍搀扶着登上台阶时,左手下意识攥了攥袖中那串紫檀佛珠——这是三个月前朱梦瑶诊出喜脉后,他特意从报恩寺求来的,说是能保皇孙平安。
“父王,因为场地有限,此次阅兵并未安排所有部队到场,只让各师各自挑选五千精锐前来受阅。您看那片猩红甲胄,”李明站在他身侧,声音平稳,“是王广宇的第一师,去年采石矶一战,就是他们先登的岸。”
朱华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五千名士兵肩并肩站成方阵,猩红铠甲在日头下亮得晃眼,步枪斜挎在肩头,枪托的漆皮被摩挲得发亮。王广宇骑着匹黑马立在阵前,甲胄上的铜钉反射着阳光,见检阅台上望过来,抬手行了个军礼,却没下马——这是李明定的规矩,校场上只论军职,不论君臣。
检阅台左侧的席位上,各省使者早已坐定。山东总兵刘泽清的参军正捧着个锦盒,跟礼部的小官低声说着什么,盒盖没盖严,露出里面金灿灿的边角;吴三桂的使者是个武将,一身亮银甲,腰悬宝剑,坐得笔直,目光却不住瞟向场中第二师的方阵——苏怀玉的红色战袍在甲士中格外显眼,他应该是认得苏怀玉的,毕竟苏怀玉曾随李明在辽东待过不少日子。
钱谦益坐在右侧第一排,手里摇着把檀香扇,扇面上题着他新写的“观兵赋”。三个月前聚宝门的枪声仿佛还在耳边,他此刻看着场中士兵扛着的步枪,指尖在扇面上蹭得发烫。吴文轩就坐在他旁边,也是摇着纸扇,封面上“楚兴银行”四个字墨迹未干,口袋里还揣着一沓银票—今早出发前,苏州分行刚加急送来十万两银票,说是苏州首富王铎多见大都督要阅兵,特意献上表心意的。但这献金也是有讲究的,通过地方官府的官方渠道,那多半这钱就不知进了谁的腰包了,自己这十万两银子就打水漂了!所以自然是通过楚兴银行这条路子比较稳妥,谁不知道楚兴银行背后的东家就是李明李大都督?
“谭大人,”钱谦益转头看向谭守业,“听说四师、五师的军饷,用的都是楚兴银行的银票?”
别看同是尚书,但钱谦益这个投降得来的尚书含金量,与谭守业这样跟李明打天下的老人可没法比。只见谭守业低头看着手中的阅兵流程单,头也不抬:“钱大人有所不知,李都督有令,新军饷银一律用银票发放,既轻便又防克扣。昨日纪伯长师长还派人来领,说湖广卫所的老兵们都很乐意,说票子能随时兑银子,倒比揣着碎银踏实。”他说着,指了指台下不远处的楚兴银行帐篷,吴文轩的伙计正搬着木箱往里送,箱角贴着“军饷”二字,显然是打算做为阅兵后发的犒赏银用。
言罢,谭守业抬头对钱谦益道:“钱大人,做为同僚,我也劝你一句,银子存在楚兴银行真比你藏在家里的银窖安全方便,还更能体现你对大都督的忠诚!大都督可是说了下个月起,官员的俸禄一律用楚兴银行的银票发放,以前禄米、宝钞、银子等发放方式通通停止!大下个月,各地所有驻军饷银、拨款也都用银票结算!三个月后,朝廷各地所有税收、采买也一律用楚兴银行的银票结算!”
钱谦益听后大吃一惊,急忙问到:“谭大人,此话当真?”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然后谭守业扭过头不再理会他。其实,这就是通过钱谦益先向外放风。
巳时三刻,李明拔出腰间的左轮枪,朝天放了一枪。枪声在空旷的演武场炸开,惊飞了柳树上栖息的麻雀,原本低声议论的人群瞬间安静。
第一师的方阵率先动了。五千名士兵迈着齐步向前,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猩红铠甲随着步伐起伏,像一片流动的火海。王广宇勒马走在侧前方,甲胄上的铜环叮当作响,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检阅台上的李明,腰杆挺得更直——当年裁军时是李明一句话把他的师保留了下来,这份恩,得用实打实的战绩来还。
紧随其后的是苏怀玉的第二师。“来了!”谭守业忽然直起身,指着场西侧。
众人望去,只见两队士兵正踏着烟尘而来。当先一队穿着大红色的铠甲,队列稍显拘谨,正是纪伯常的第四师;后面一队也是相同款式的铠甲,步伐稳健,是孙德胜的第五师。两队士兵的步枪都是新造的,枪身还泛着蓝汪汪的烤蓝,显然是刚从武昌兵工厂领出来的。
纪伯长骑着匹高头大马,额头上渗着汗。他不时回头看队列,生怕哪个士兵出了岔子。
孙德胜则从容得多。他的士兵虽然也是湖广卫所遴选出来的,虽没见过大阵仗,但湖广卫所兵都是自己这几年亲手训练出来的,所以在挑选时特意把老实巴交的都留在自己的第五师,所以这些人都听话得很。队列里有个叫赵老栓的,当年在卫所里几乎就是个常年给千户家里种田的长工,经过分田、训练,如今成了第五师的班长,走在队首,手里的步枪擦得能照见人影。孙德胜看着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李明的吩咐:“卫所兵不是不能用,关键是得让他们知道,跟着我有奔头。”
四支步兵师列成方阵,高呼:“吾皇万岁!大明万岁!”踏步而过,秦淮河上忽然传来号角声。董鹏飞的水师到了,二十艘新式炮艇顺着水流列成纵队,船舷上的后膛炮闪着冷光,帆布上印着日月徽记,与岸上的陆军遥相呼应。
朱华奎看着这阵仗,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快了。他瞥见李明站在台边,玄色短打外披铠甲,腰间的左轮枪在日头下泛着冷光,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女儿诊出喜脉那天,李明高兴异常,专门让人把府里最好的那匹伊犁马牵到了他的宫里——那是个无声的提醒,也是份微妙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