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大理寺(2 / 2)
张希安待苏廊在客座上坐稳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主位落座。他微微眯起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廊,指尖轻轻地叩了叩桌案,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虽然温和,却似乎蕴含着几分探究之意,只听他缓声道:“苏评事如此匆忙地前来寻我,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
苏廊从宽大的衣袖中缓缓摸出一个油纸包,那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里面藏着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仔细一看,这油纸竟然是双层的,而且边角都被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苏廊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手中的油纸包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他慢慢地解开外层的油纸,然后轻轻地揭开内层的油纸,生怕把里面的东西弄坏了。
终于,油纸包里的东西露了出来,原来是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笺。信笺的表面光滑平整,火漆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显得格外庄重。
苏廊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推到张希安面前,轻声说道:“李大人特意交代,这封信必须要当面交给大人,不能经过旁人之手。”
张希安看着眼前的信笺,只见火漆上印着大理寺的獬豸纹,那纹路清晰可见,栩栩如生。獬豸是古代传说中的神兽,象征着公正和威严。在獬豸纹的下方,还压着一枚私印,笔画遒劲有力,显然是大理寺卿李环的手笔。
张希安伸出手,捏住信笺的一角,感受着纸张的质感。他的指腹轻轻蹭过火漆的纹路,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一层蜡,触摸到信笺里的内容。
忽然,张希安想起刚才苏廊进门时说的话,他抬起头,看向苏廊,问道:“方才听鲁一林说,苏评事还要去别处?你先前好像提过,东南方向还有几封要送?”
“正是。”苏廊端起侍女刚奉上的热茶,抿了一口,喉结轻轻滚动了两下。他放下茶盏,语气诚恳:“除了大人,还有凉州、坤州的三位同僚。李大人说,这几桩案子都透着蹊跷,非得请几位地方能吏去京都会商,才能理出眉目。”
张希安捏着信笺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他的目光落在那薄薄的纸张上,上面的字迹在他眼中渐渐模糊起来。
他在地方上已经担任了两年的推官,经手的悬案虽不多,但有些数目。这些年来,他遇到过各种各样棘手的案子,无论是多么复杂离奇的案情,他都能够抽丝剥茧,最终找到真相。
然而,大理寺的案子却完全不同。那可是直接管辖京城百官、牵动整个朝局的重要地方。在那里,他这个小小的七品推官,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插手办案了。而且,他对京城里的那些规矩可谓是一窍不通,到时候恐怕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
张希安缓缓地低下头,凝视着茶盏里晃动的涟漪。那茶水宛如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终于开口说道:“苏评事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嘴笨得很,平日里就只懂得查案断案。对于京城里的那些规矩,我可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几分犹豫和不安,“所以,我觉得还是请李大人另寻他人吧。我担心自己到时候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给大家添麻烦,甚至还可能会闹出笑话来。”
“哎,大人可莫要推辞!”苏廊连忙站起身,对着张希安作了个揖,语气急切却不失恭敬:“李大人亲笔写信,足见对大人的看重。再说了,”他眼珠轻轻一转,想起临行前李环的叮嘱,补充道,“大人去年一日破案的事,连刑部尚书都听说了,还夸您‘明察秋毫,心思缜密’呢。”
张希安的耳朵尖微微发烫,仿佛被人当面夸奖让他有些难为情。毕竟那桩案子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啊!然而,当这桩案子被人当面提及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张希安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应。终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棉纸包裹着的东西。那包裹看起来有些沉甸,应该是银子。
张希安小心翼翼地将银子塞到苏廊的手里,同时露出一丝苦笑。他轻声说道:“苏评事啊,我这所谓的名声,不过是旁人的抬举罢了,实在是有些浪得虚名啊。这点银子,你就拿着在路上买些茶水点心,权当是我谢你跑这一趟了。”
“大人莫多心。”苏廊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缓缓地将银子收进怀中,然而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疑,似乎并不想把银子退还给对方,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将其收入囊中。
苏廊的语气愈发恳切起来,仿佛生怕张希安会拒绝他的请求一般:“下官不过是奉命行事,若大人肯赏光前往,李大人那边自然也能有个交代,下官回去之后,也能稍稍松一口气。”说罢,他站起身来,顺手整理了一下身上青衫的衣襟,然后从宽大的衣袖中又摸出一张纸条。
“时辰已经不早了,下官还得赶着去下一个地方。”苏廊边说边将纸条递到张希安面前,“这是京城驿站的地址,三日后卯时正,城南驿站会有人接应大人。到时候,一切行程都会有人为大人妥善安排。”
张希安见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纸条。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纸条的瞬间,仿佛能感觉到那上面还残留着苏廊的体温。纸背隐约的字迹——是李环的笔迹,刚劲如刀,和信笺上的私印字迹一般无二。他望着苏廊出门的背影,看他快步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还能看到他挥手的动作。张希安低头看了眼案头堆叠的秋税卷宗,又摸了摸袖中那封火漆信笺,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将信笺小心地收进了贴身的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