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大悲消业(1 / 2)
月色如水,静静地洒在稷下学宫的青瓦上,仿佛给这座古老的学府披上了一层银纱。李明身着一袭素白道袍,身姿挺拔地倚在竹案前,他的指尖轻轻叩击着那只刻满云篆的漆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的梧桐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似乎在应和着李明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传来:“明师兄又在讲经了?”柳儿抱着一卷书,踏着月色缓缓走来。她的发间插着一支玉簪,在廊下灯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柳儿走到李明身边,将书卷轻轻放在竹案上,笑着说道:“今日师兄所说的‘业障’,可比阴阳家的五行术还要难懂呢。”
李明微微一笑,舀起一勺清澈的山泉,缓缓注入陶碗中。泉水落入碗中,溅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水纹荡漾开来,映出他含笑的眉眼。
“柳师妹,你可知道,当年庄周梦蝶时,那蝶翼上沾着的露水,竟然能够照见三世的业力?”李明忽然并起双指,化作一道诀印,指尖悬停在碗沿三寸之处。
他轻声念道:“醉消千火焰化红莲——此水若能映出你前尘的倒影,便算你我有缘。”
柳儿凑近时嗅到一缕莲香,只见水面浮光间竟隐约现出战场残旗。她惊得后退半步:"这是...我梦中常见的戈壁孤城?"
"看来师妹的业障与兵家有关。"李明咒语忽转沉浑,"南无清净体菩上摩诃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碗中水纹突然凝成冰晶,复又化作氤氲白气。他掬起一捧水雾轻洒,柳儿腕间那道自幼存在的青痕竟淡了三分。
"这是道家秘传的大悲消业水。"李明将陶碗推至她面前,"需以剑指持诵四十九日,可惜我明日便要随师尊云游..."
"我替你守这稷下学宫四十九天!"柳儿脱口而出后双颊飞红,忙低头掩饰道,"反正...反正我还要抄录《南华经》注疏。"
此后每夜子时,杏坛东厢总有烛火摇曳。柳儿对着陶碗掐诀念咒时,总觉窗外有人守护——有时是飘落的《黄庭经》残页,有时是悬在梁上的辟邪桃木剑。直到第四十八天深夜,碗中清水突然泛起金芒,映得四壁道藏如镀流霞。
"明日便是最后一日。"柳儿抚过碗沿喃喃自语,却不防被突然闯入的李明握住手腕。他道袍沾着塞外风沙,眼底却灼灼生辉:"我在昆仑观星台卜得,师妹前世原是守城女将,业障源于阵前未能救下的孩童。"
恰逢月食阴影如墨,缓缓漫过窗棂,仿佛一只巨大的黑手,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黑暗之中。碗中的金水像是感受到了这股诡异的力量,开始剧烈地震荡起来,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李明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幕,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轻轻地蘸了一下碗中的金水。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移到柳儿的眉心处,以水为墨,在她的眉心画出一道神秘的符咒。
与此同时,李明口中念起了一段古老的经文,诵经声与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其中。
"嗡阿哄嗡哩悲没哄——"随着最后一道咒文的响起,柳儿腕间的青痕突然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化作一缕青烟,袅袅地升腾起来。紧接着,无数的星光从碗中喷涌而出,如同烟花一般冲向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
"业障虽消,因果未了。"李明望着那追月而去的星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转头看向柳儿,轻声说道:"师妹,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凉州?我听说那里有一座古老的城池,正等待着它的将军回去超度那些亡魂……"
三个月后的凉州荒漠,夜晚的月光如水银般洒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在这片寂静的沙漠中,一座坍圮的土城显得格外突兀。
柳儿站在土城前,手中摩挲着腰间新铸的青铜短剑。剑柄上的"破业"二字在月光的映照下,隐隐泛着寒光。
"明师兄,你确定就是这里吗?"柳儿踢开半掩在沙砾中的残碑,露出了上面"玉门戍"三个剥落的篆字。
李明从袖中抖落龟甲,卦象在月下裂成星芒:"当年你麾下三百士卒的怨气,正在唤醒地脉深处的业火。"他突然抓住柳儿手腕按向城墙——青石触到她指尖的刹那,竟浮现出焦黑的掌印,风中传来孩童啼哭。
"是那个孩子..."柳儿瞳孔骤缩,"我把他藏在瓮城里,可突厥人的火箭..."她剑锋突然自动出鞘三寸,指向城南一处塌陷的地宫。黑暗中浮起绿莹莹的鬼火,凝聚成穿着唐铠的骷髅兵阵。
李明将法碗抛向半空,咒文如金钟罩下:"醉消千焰——化!"水幕泼在骷髅身上竟发出烙铁淬火的嘶响。柳儿趁机挥剑劈斩,剑风过处怨气凝成的黑雾里现出张稚嫩面孔:"阿姊...你说会带我看长安灯会的..."
“就是现在!”李明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鲜血弹入碗中。鲜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水面上迅速绽放成一朵鲜艳的红莲。
柳儿见状,立即将剑尖小心翼翼地探入莲心之中。当剑尖与莲心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猛然爆发出来,剑身瞬间被一层流光所缠绕。
伴随着剑鸣声,三百个虚影从剑身中缓缓浮现出来。这些虚影恭敬地躬身拜别,然后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当最后一缕黑烟渗入青铜剑纹时,一个孩童的幻影出现在剑上。他手捧着一朵由水构成的莲灯,莲灯的光芒逐渐暗淡,而孩童的身影也随之渐渐消失。
“业障虽然已经消除,但因果线却被牵扯到了西州。”李明若有所思地说道,然后弯腰拾起地宫深处的半截焦木。
“这是当年火攻时使用的猛火油柜的残片。”李明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焦木,“看来有人想要重演这场业火。”
与此同时,在孔雀河畔,驼铃突然破碎成无数沙粒,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此时的柳儿,她的剑穗已经被七色丝线缠绕得密密麻麻。每一根丝线都系着一段业障,这些业障分别来自于阗古寺镜中哭瞎的画师、且末故城井底被锁住的歌姬等等。
此刻,这些业障都在青铜剑纹中上下沉浮,仿佛在诉说着它们的冤屈和痛苦。
“因果线在发热。”柳儿突然感觉到手中的丝线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她连忙勒住骆驼,定睛看去,只见那些丝线如同活蛇一般,正指向远处高昌故城的残影。
在落日的余晖下,那座土城宛如一只巨大的蜘蛛,匍匐在大地之上。城墙的裂隙中,不断渗出一种琥珀色的粘稠物质,看上去异常诡异。
李明用桃木簪挑起点黏液,簪头瞬间焦黑:"业力化蛛...有人把整座城做成了因果网。"他忽然扯断柳儿剑穗上一根蓝线,空中浮现出戴萨满面具的幻影:"李道长,你师父没教过吗?窥探业网者,终成网上虫。"
幻影炸裂的刹那,城墙裂隙里伸出无数半透明的蛛腿。柳儿挥剑斩断最近的一根,断口处却涌出她前世的声音:"将军!右翼营的弟兄们——"
“别听!”李明大喝一声,将法碗猛地倒扣在地,碗中的水溅起老高,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激荡着。与此同时,他口中念念有词,诵起一段古老而神秘的咒语。随着咒语声响起,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被搅动起来,卷起一阵猛烈的沙暴。
在水幕之中,原本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只见三百名唐军的魂魄正被一种琥珀色的物质缓缓包裹着,这些魂魄像是被一张巨大的蛛网所困,而蛛网的核心处,正有一个诡异的茧在形成。
茧的表面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透过那层琥珀色的物质,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有一个人影。仔细看去,那人影竟然是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白袍人,他正静静地坐在茧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