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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章 布灰落处即碑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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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雪接过布包时,指腹触到梭子上凝结的血痂,硬得硌手。

她展开纸条,能留撮灰吗几个字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正出神,顾承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有多少?

昨儿后半夜又添了七包。老张头抹了把脸,有个穿粗布衫的后生蹲在墙根守了半宿,天没亮才走,留了包碎线头——说是他娘织了三十年的纺车拆了,线头里还裹着根白发。

顾承砚伸手接过那包线头,白发在指缝间滑过,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掌心。

他抬头望向东边天空,阴云正从黄浦江面漫过来,把龙华寺的飞檐都染成铅灰色:去喊青鸟,让桑园的窑工把陶窑再检查一遍。他转向苏若雪,目光软下来,你去晒布场,挑二十匹最旧的创伤布——要带焦痕的,要带血渍的。

苏若雪点头,指尖抚过他手背:我知道,要让它们走得安心。

仪式当日未时三刻,阴云压得极低,像块浸了水的灰布罩在头顶。

顾苏织坊后巷排起了长队,穿粗布短打的织工、挎竹篮的妇人、拄拐杖的老人,手里或捧布卷,或攥着旧物,脚步慢得像在送亲人。

顾承砚站在陶窑前,青石板被踩得发潮。

他看见陈阿大抱着他娘的工契来了,工契用红布裹着,边角磨得发亮;看见周婶扶着张妈来了,张妈怀里揣着当年被日商砸断的织梭;最后,队伍最前头颤巍巍走来个老妪,灰布衫洗得发白,怀里紧抱着件黑布短衫——衣角焦黑,像被火舌舔过十七回。

他死在苏州火场。老妪走到顾承砚跟前,手指摩挲着焦黑的衣角,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布幡,那天我抱着小儿子在河对岸看,火光照得河水都红了。

他最后从窗口探出身,喊了声保好阿囡,就被烟卷进去了。她掀开衣襟,露出贴身的布兜,这衫子我藏在米缸底下十七年,天天摸,就怕忘了他体温。

苏若雪递过帕子,老妪却摇头,把短衫轻轻放在创伤布上:能让它跟这些布一起烧吗?

我想...想让他知道,当年和他一起烧厂的兄弟,都有人记着。

顾承砚弯腰拾起短衫,焦痕里还裹着缕棉絮,软得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他转头对青鸟道:加一窑,单烧这件。

第一柱烟升起来时,阴云突然裂开道缝,漏下束昏黄的光。

二十一座陶窑同时吐烟,十二柱是创伤布的灰,九柱是民众送来的旧物。

最边上那座小窑的烟升得最慢,老妪踮着脚看,忽然低呼:是螺旋的!

众人抬头——那柱烟真像被无形的手牵着,先拧成细绳,再慢慢展开,竟织出提花机的轨迹:经线直上,纬线盘绕,最后在云层下散成片薄纱。

陈阿大突然哭出了声:我阿娘的织机就是这样的!

她总说经线是骨,纬线是肉,合起来才是活的布

周婶抹着泪点头:对,对!

当年顾少改良提花机,就是这个纹路!

顾承砚仰头望着烟,喉结动了动。

苏若雪悄悄攥住他的手,掌心全是汗。

他轻声道:这些灰在说,它们活过。

七日后,顾苏织坊的染坊里飘着新浆的香气。

苏若雪站在大缸前,看窑工把筛过的丝灰倒进米浆里。

浆水原本清得像溪,混了灰后泛着珍珠白,搅一搅,浮起层细绒绒的光。

阿姐,这浆水能写字吗?染坊学徒小桃捧着块素笺凑过来,指尖沾了浆水在纸上画圈,我阿爹说,用这种纸给我娘写信,她在天上能收到。

苏若雪摸了摸小桃的头:能的,还能画画,能抄经,能画脸谱。她望向窗外,看见青鸟抱着两摞素笺往外走,给圣约翰小学送五十张,普济寺送三十张,老闸戏院送二十张——剩下的,全搁门房,谁要谁拿。

南京特务机关的地下室里,电灯刺得人眼疼。

科长王九把素笺拍在桌上,照片里的纸平整得像片云:上海来的,说是从平民小学寄往延安的。他指节敲了敲放大镜,德国产的显影剂用了,紫外线照了,连米汤密写都查过——屁都没有。

站在窗边的专家推了推眼镜:要不烧了?

等等。王九突然皱眉。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响。

他盯着桌上的素笺,瞳孔猛地收缩——纸面正浮出淡红的线,像被水浸开的血,慢慢织成段曲子:

月照梭,星落络,断经续纬莫悲切。

灰作纸,血为墨,人间总有人记得。

专家扑过来时,最后一个字刚被雨水溶成淡红的点。

王九抓起纸冲进雨里,可等他跑回地下室,素笺已经皱成团,除了水痕,什么都不剩。

上海南市第三平民小学的操场飘着纸鹤。

顾承砚站在梧桐树下,看孩子们举着素笺折的纸鹤跑,裙角沾着草汁,笑声撞得树叶沙沙响。

一只纸鹤被风卷到电线上,晃了晃,竟卡在两根线中间,像停在五线谱上的音符。

先生你看!扎羊角辫的小桃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张素笺,这纸遇雨会显红线,我画了只蝴蝶,雨水一冲,蝴蝶翅膀上就多出好多纹路!

顾承砚蹲下来,摸了摸她的纸鹤:那是布的魂,在教你怎么织梦呢。

风又起了,卡在电线上的纸鹤颤了颤,竟顺着电线往前挪了寸许。

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手里也捏着只纸鹤:它不想落地。

是啊。顾承砚望着纸鹤,目光穿过雨云,穿过黄浦江,穿过所有记得与被记得的人,有些东西,风也舍不得吹走。

远处传来上课铃,孩子们捧着纸鹤往教室跑。

顾承砚转身时,看见素笺折的纸鹤在风里起起落落,每一只的翅膀上,都浮着若隐若现的红线——那是当年断裂的经纬,在另一个世界,重新织成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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