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谢稹玉心里有些闷闷的,他轻声说:“我想。”
桑慈本来还想逗他几句,听他这么个语气,莫名就鼻子一酸,她低头摸了摸手里的山聿。
山聿:主人你就从了他吧!你就跟他去吧!你看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你,你再不同意他就要哭啦!虽然我也想看玉玉道君哭,但是主人你的心不会痛吗!
桑慈屏蔽掉山聿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在看见江珠溪的那瞬间,心里就动摇了。
江珠溪是她心里的一道劫。
风吟春的娘只要活着,风吟春就能稳住不会成为沈无妄的帮手。
但这一世,贺荆生和阮舒云生了魔息,如今应当是被沈无妄控制住了。
还有楚慎,李扶南,陆元英……
谢稹玉不需要自己帮着处理凡间事,若凡间能在他的相助下祸乱平定,确实是一件大功德,但……
桑慈摸了摸自己心口的叶子。
“你想留下来。”谢稹玉的声音很平静,他低头,轻轻抚了一下桑慈的脸。
桑慈擡着下巴,没有否认:“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分开。”
谢稹玉默然听着。
此一时彼一时,他不想和她分开。
而且,昨天他们成礼了,她不会舍不得他吗?
谢稹玉看着她继续说:“师尊说可能要半年时间。”
桑慈想了想:“那你努力早点干完活。”
谢稹玉轻叹了口气,平静的声音有些低沉:“这里有沈无妄,你怕他。”
以前他下山时知道她会在慕楼峰好好待着,没有危险,总会等他回来。
可是现在,沈无妄对她的觊觎之心令他无法安心离开,尤其如今在问剑宗地盘。
只要他不在她身边,他就会不安。
桑慈沉默了一会儿,仰头看着他,踮起脚亲了亲他,声音很柔软:“我已不是以前的我啊,而且,这里还有大师兄,有掌门师伯,诸位长老,有楚慎李扶南,你还记得那天在昆玉风家密阁前,从我身体里蹿出来的那把金色的剑吗?你别看不起我,那把魂剑可是直接斩碎了你周围的剑意。”
她在说服谢稹玉,也是在说服自己。
“没看不起你。”
谢稹玉胸口起伏着,听着她柔和的声音,却愈发不想离开她。
桑慈点头,“我知道。”
谢稹玉看着她,将她抱进怀里,他低声说话时,胸腔也在微微震动着。
“我知道,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我不该总是这样缠着你。”
“我只是放不下你。”
桑慈咬了咬唇,一下绷不住了。
她像是在空中荡秋千,心情摇摆不一定。
她不想离开谢稹玉,又担心江珠溪,担心这问剑宗的诸人,而且,问剑宗还有一块魔骨。
桑慈也抱紧了谢稹玉,不肯说什么话,只哼声道:“不要啰嗦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谢稹玉安静了一会儿,“真的决定了吗?”
桑慈点头。
谢稹玉没有再吭声,却擡手在桑慈身上施下一道咒律,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包裹住。
是覆灵咒。
曾经他去燕京前用符纸送给过她,这一次竟是直接给她落下了。
桑慈从他怀里起来,皱眉看他。
谢稹玉垂头看着她,“你总要我走得安心些。”
“凡间没什么危险,就算我没有灵力,一把小行剑也足以。”
他声音平静,但说的话难得的狂妄。
桑慈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
一朵莲停留在半空中,没有立即往云阶那儿飞,她问:“那你现在就要走了么?”
谢稹玉没说话,低头捧起她的脸低下头去。
即将要分别,桑慈很顺从。
谢稹玉鼻尖抵着桑慈鼻尖,忽然问道:“之前你剪的纸灵巫还有么?”
桑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燕京距离这里太远了。”
“对我来说没有问题。”他说道。
桑慈拿出一大把递给他。
谢稹玉随意在里面挑拣了一下,选了一条蛇出来,指尖灵力一动,白纸便化作一条黑蛇,钻进桑慈袖子里缠绕住她胳膊。
桑慈重新启动一朵莲,牵着他的手问:“为什么是蛇?”
“因为可以钻进你衣服里不被人发现。”
谢稹玉这话说得平和,桑慈却想歪了,哼了一声。
到了云阶那儿,下山就要离开问剑宗了。
这里人来人往有问剑宗弟子,谢稹玉只捏了捏桑慈的手,“我会早点回来。”
桑慈心里也有很多很多不舍,但她却说:“你别受伤,也别着急,我会保护我自己。”
这辈子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她在心里加上一句话。
谢稹玉看了她一会儿,垂下眼睛,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御剑离开。
桑慈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离开这儿后就去了一趟内门弟子报道的清远堂。
时间过去不久,她果然在那里看到了江珠溪,她正腼腆羞涩地和清远堂长老无琊子小声说着话,登记入册,取了玉简、弟子服和自己的木牌,这木牌可以让她在膳堂和藏书阁等地自由出入。
桑慈落地。
江珠溪转身看到了她,脸上立刻露出羞涩的红晕。
令桑慈想到了还养在慕楼峰的小藤。
当初她将小藤收在身边,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点相似的特质。
“师姐。”江珠溪很紧张地对桑慈行了一礼,在她的眼里,站在面前穿着月白色裙衫的少女身上灵息纯澈,气质骄傲明艳,腰间一把剑又凛冽,是她眼里问剑宗很厉害的师姐。
桑慈歪头,声音柔和:“我不是问剑宗弟子,我是流鸣山弟子,我叫桑慈,你呢。”
江珠溪脸很红,“我叫江珠溪,是新进门的内门弟子,师姐……师姐可以叫我珠珠。”
她还是叫她师姐,桑慈没有否认,点点头。
她可以和林凤娘开开心心凑在一起,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和江珠溪相处。
江珠溪又是个腼腆羞涩的性子,站在那儿也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只偷偷擡眼看桑慈。
桑慈走过去问她:“你现在要去弟子舍馆吗?”
江珠溪捏紧了手里木牌,点点头。
“我送你啊,爬山多累。”桑慈说着想召出一朵莲,但动作比脑子快,却是召出了山聿。
她踩上山聿,朝江珠溪招手。
山聿:嗷呜,主人我不想让别人踩……好吧,和主人一样可爱的小姑娘也不是不行!
桑慈再次屏蔽山聿。
山聿是一把威风凛凛的剑,对不相干的人是毫不收敛自己的凛冽剑气的。
江珠溪有点紧张。
桑慈朝她伸手,“来啊。”
江珠溪很腼腆地伸出手,桑慈握住她,将她牵上剑。
“谢谢师姐。”她很紧张地握紧了桑慈的手。
“站稳了!”桑慈笑得明艳。
山聿剑直冲上天,吓得江珠溪一下抱紧桑慈,大喊:“师姐你慢点!”
风从脸颊旁吹过,凉凉的,但是身后江珠溪的身体却是温暖的。
桑慈眯着眼笑,顺利将她送去了舍馆,又加上了玉简好友,后来还顺路将她送去了问剑宗的弟子学社。
祝风长老很喜欢江珠溪,应该这两日就会收她为亲传弟子了。
桑慈也挑了一间剑馆准备去练剑。
江少凌已经收到了师弟的传信,过来剑馆这儿一找,果然看到正拿着山聿挽剑花的师妹,忙凑了过去。
只是他还没说两句,就被桑慈拉着练剑。
……
谢稹玉却没有下山,他远远地看着桑慈去了清远堂,又带着那女弟子去舍馆,最后见她进了剑馆和江少凌对剑,这才御剑悄悄离开。
他飞在半空中,垂头沉思了许久,飞到白玉云阶一半时,忽然转道回去,重新去了一趟叶诚山那儿。
“楚慎上一回是和你一起去了燕京,这事勉强可以算得上也和他有点牵扯,但是稹玉,”叶诚山顿了顿,皱眉看着他,“你该明白,这是你的一段尘缘,凡间皇帝要你去,是因为你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
“朝堂腐败,皇朝更叠是必然的,有德有能之士上位,无论谁入世相助,结果都是一样的。”
谢稹玉声音平静。
“你了了这段尘缘,于你修炼一途有好处。”叶诚山沉着声音道,“且稹玉,你向来是心系天下之人。”
谢稹玉却知道,自己的心没有那么大。
这尘世很苦,世间多恶,他会尽己所能除魔卫道,可是,他没办法放下桑慈。
大约他来自俗世,永远做不到修士的从容寡淡,在知晓她会处在怎样的危险之下后,他无法坦然去做别的事。
“楚慎先去,若他处理不了,我再去不迟。”
谢稹玉语气平稳。
叶诚山静静看着他。
谢稹玉只垂头。
叶诚山心知肚明他是为了什么,只叹了口气,摆摆手,“你自己去和楚慎说。”
谢稹玉退下,去找楚慎,和他说明事情。
楚慎那时正在藏书阁陪着李扶南翻各种古籍,查之前的神树秘境的信息,听到谢稹玉的话,挑了挑眉。
下意识就想冷声拒绝,倒是李扶南站起身来,“师兄,我们许久没有去凡间了,去看看也好,凡间帝王墓的机关也很有意思呢。”
她柔声细语的,楚慎这剑霸立刻没了声。
李扶南冲谢稹玉眨眨眼,十分有洞悉力。
谢稹玉低声道:“多谢。”
李扶南说:“等我们从凡间回来,一起去神树秘境?”
谢稹玉点头应下。
他看着两人离开了藏书阁,他便转身回了舍馆。
……
别天居后面是有沈无妄的住处的。
这几日他都在当日自己破境的后山处修炼,就是周道子也甚少过来打扰。
已经立冬了,问剑宗后山水雾浓重,气温低寒。
临湖的岸边,他低头翻了下玉简,关于谢稹玉要下山处理燕京一事自然知晓。
如今楚慎和李扶南也在问剑宗,春泉那儿还有风吟春他娘,魔骨也在剑冢密阁中安然放着。
他唇角往上翘着,将那一日捉到的白影光絮放到掌心。
“如何了?”他的声音低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温润动听。
系统正和‘她’说:“宿主,你真的决定和魔头合作吗?”
‘她’冷笑一声:“我自然有我的主意,利用魔头,也能达到目的,你难不成想反对我?”
系统声音机械:“只要宿主攻略谢稹玉,我不会反对。”
‘她’没再搭理系统,出声对沈无妄说道:“多谢沈公子,我已是大好了。”
‘她’声音温软,带着一些羞涩。
那一日‘她’和系统被捉住时,‘她’告诉沈无妄自己是来自另外世界的人,转生到这里,只是没想到发生了意外,如今承蒙他所救,愿意报恩为他做事。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当然知道沈无妄不会信,只是,总要一个说法。
“那么姑娘还能占据桑慈的身体?”
沈无妄轻声问道。
‘她’想起那一晚就怕了,“不大合适了,我另外选了一具身体。”
沈无妄眯了眯眼,有些不满,声音冷淡了几分,“是谁?”
“江珠溪,她是大川州平福村的人,若是公子能为我寻到她……”
沈无妄轻笑了一声,“她已在问剑宗,你自去寻她,但我想姑娘应该再试一试桑慈的身体,她难道不是与你最契合么?”
他松开了白影光絮,全然不担心‘她’会跑路。
‘她’迟疑了一瞬,但还是飞快从别天居离开去找人。
再等最后一次。
沈无妄拿出帕子眯眼轻轻嗅了嗅。
……
桑慈晚上又将江珠溪送回了舍馆,并约好明日早上来接她一起去膳堂。
江珠溪羞涩又腼腆,望向桑慈时,眼神柔软又信赖。
江少凌是和她一起送江珠溪回去的,见师妹对这新弟子这般友善,顺便也摆了大师兄的风仪,“若是有事找不到我师妹,寻我也是一样的。”
“谢谢。”
江珠溪脸红了一下,点了点头。
等从江珠溪那儿出来,桑慈努力提了一天的劲头一下散去了。
今晚上没有谢稹玉了,她立刻有些无精打采的,也不听身边江少凌唠叨。
在自己住的舍馆落下后,却看到谢稹玉的屋子灯亮着。
桑慈立刻皱眉,生出警惕来。
江少凌也奇怪:“怎么师弟那屋点着灯?师妹你们早上没灭灯吗?”
灭了的。
桑慈的手悄悄放在山聿上。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有人提着灯从屋里出来。
他站在门口,烛火将他沉静清隽的脸照得清晰。
桑慈松了口气,快步朝他走过去,语气实在克制不住往上飞扬,“你不是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