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1 / 2)
秘密
最终还是决定要去吃寿司。
四个高中生并排走在街上,出众的颜值在哪里都会显得引人注目。只是,另外三个男生或多或少脸上都挂了点彩,就像是被谁揍过似的。
这是一家回转寿司餐厅,四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家入硝子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她的旁边是夏油杰,再往外便是五条晓和五条悟。
“你们是双胞胎吗?”负责做寿司的厨师大叔好奇地问道。
“是的哦。”五条悟说道,他的心情很好,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被路人以双胞胎的身份注目,而他每一次都会为此感到开心。
庵歌姬的推荐的确相当靠谱,这家寿司店所有的食物都相当可口,尤其是三文鱼寿司的味道是一绝。
高中生们都处在长身体的年纪,尤其是咒术师平时的消耗一向都很大,盘子很快都被高高地堆叠起来。
进食到一半,五条晓感觉到了自己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有人给你打电话吗?”旁边,五条悟注意到了这点。
五条晓将自己兜里的手机拿出来,将上面设置的闹钟关闭掉,才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只是一个忘记取消的闹钟罢了。”
他将自己盘中剩下的半块芒果虾肉寿司吃掉,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悟,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五条悟给他让开了位置。
于是,五条晓便走了出去。
方才的闹钟并不是随意设置的内容,而是他担心自己会忘记而专门为自己服药而设置的时间。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五条晓望着镜中的自己。皮肤苍白而细腻,只是眼里是持续的困顿和慵懒。
他打开了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五条晓直起了身,从衣兜里掏出了自己常备的药盒,将里面的颜色各异的药片统统倒入自己的手中,随后就将他们全部都塞入了自己的口腔。
因为习惯了吃药,现在甚至不需要水的辅助,就可以直接将药片全部都吞下去。
五条晓仰起头来,喉结缓慢地向下滚动了一次。
口腔里弥漫着苦涩的味道。
他再次用清水扑到脸上,透明的水珠串在白色的睫毛上,随着眨眼的动作而落在了脸上,又溅落在了水池之中。
五条晓从兜里掏出了常常带在身边的话梅,拿了一颗放在自己的口中。
“晓?”夏油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透过镜子的反射,五条晓看到了对方的正用那双狭长的眼睛望着自己。
他心里一惊。
——五条晓并不确定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吃药的过程。与同伴们相处的时候,他忍不住放松了自己,加上最近药物作用下持续的疲惫,以至于他不曾发觉对方何时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也过来了?”五条晓稳住情绪,露出和往常一样轻松的笑容,问道。
“刚刚跟店主试了一下手握寿司,手上沾了一点食物残屑。”夏油杰摊开自己的左手示意。
他走到了五条晓的身边,打开了水龙头洗手,说:“你在吃话梅?”
“嗯,你知道我,出于习惯总是会带它。”五条晓说,“毕竟它可以防晕车。杰要吃吗?”
“不了。”夏油杰摇头,“虽然洗手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但是在这里吃零食还是让人感到怪怪的。”
在洗手池前·吃零食·五条晓,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
“我先回去了。”他摆摆手,离开了这里。
夏油杰一边洗手,一边从镜子之中注视着对方从自己的视野之中离开。
在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对方就曾经告诉他,话梅对于扫除药物的苦味相当有作用。而五条晓却从未因为晕车这种事而掏出过随身携带的这样物品,方才所说的话更像是掩饰。
如果说第一次说出的话才是更不加遮掩的真实,那么,对方一个人来到洗手间,做出这样不寻常的、将话梅含在口中的举动,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对方刚刚吃了药。
而且,既然是长期地将话梅随身带着,说明他在长期定时定量地服用某种药物。
作为兄长的五条悟恐怕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毕竟,夏油杰也从未听到他提起过五条晓身体不好而服药的事。
他垂下眼,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见夏油杰没有做出任何与往常不同的表现,五条晓才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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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时间还早。
“不然,就去电玩城玩吧!”五条悟举手,“上次的游戏机玩了一半就去出任务,老子还完全没有尽兴呢!”
“我可以。”夏油杰应道。
“待会我还有点其他的事,就不和你们一起去电玩城了。”五条晓说道。
“我要去做手部护理,最近总是戴着矽胶手套,感觉手指的皮肤都变皱了。”家入硝子叹了口气。
“好吧,那就分头行动。”五条悟说道,“像平常一样,等回高专的时候再集合。”
他们各自走向了不同的街道。而五条晓则是走到了最近的地铁站。今天是他去找心理医生复诊的时间,否则他肯定会跟着另外两个男子高中生一起去电玩城。
五条晓沿着街道往前,银色的发丝之下,他碧绿色的眼睛通透而平静。
他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所有人分开之后,原本应该各自走向自己方向的另外三个同学此时却又偷偷汇集在
数人的理解是操控鸟类。实际上,还可以让我能够共享它们的视觉。”
“不过,如果是要令除我之外的人类拥有这样的视觉,就需要对术法进行改动,在受术者身上刻印相应的术式咒纹。”咒术师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空旷大厅里。
“如果这样做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真的看到兄长的样子了?”星名今见好奇地问道。
“……没错。”太木飞鸟微微一愣,回答道。男孩口中对两面宿傩的称呼让她感到了一瞬间的惊讶,两面宿傩竟然是会有兄弟的吗?
“如果您有方法的话,那就现在来做吧!”星名今见毫不犹豫地说。
太木飞鸟转过头,看向正在一旁,神色难辨的诅咒之王,征求意见道:“那么,我开始了?”
“去吧。”两面宿傩擡起两双眼睛,没有什么波澜地命令道。
于是,这名咒术师便站起身来,拉近了与男孩的距离。她能够感受到诅咒之王两双眼睛同时的、宛如实质的注视,带着灼烫的温度,仿佛要将自己面前的小男孩里里外外剖开。
而处在所有人视线注目点的男孩却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像是感受不到任何危险。
太木飞鸟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了已经准备好的毛笔,蘸取了特质的金粉。
她凑近了乖乖端坐在蒲团上的男孩,捧起他的脸颊,将紧闭着的眼睑当做纸张,即将在那轻颤着的眼睫旁作画。
来自另外两人的注视骤然间更加强烈了起来。
数个呼吸过后,太木飞鸟完成了在男孩双眼处的描绘,将笔放在一旁。她看向敞开着的那一整面墙的数扇门外。
森林之间,响起一阵婉转的鸟鸣之声。一只有着灰褐色羽毛、白橘渐变肚腹的鸟儿从外面飞了进来,落在了太木飞鸟的手背上。
“你将会借由这只夜莺的眼睛看到世界。”女人解释道。她用自己的咒力在男孩和鸟儿之间建立了联系。
星名今见只觉得眼睛上一阵清凉的触感。
那只夜莺轻盈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可以睁开眼睛了。”太木飞鸟说道,话音落下之后,她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循着她的话,星名今见的眼睫颤了颤。
两面宿傩慢慢坐直了身体,与常人不同的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孩。强大的咒力令他的额发无风自动,空气在此刻几乎凝滞。
男孩睁开了眼睛,那双碧色的瞳孔第一次有了神采,就像是蒙尘的璞玉第一次被抛光,散发出温润的色泽。
在他的面前,穿着白色和服的诅咒之王气势凛然,两张面目上横生着黑色的咒文,红色的瞳孔宛若恶鬼。
星名今见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两面宿傩,半晌都没有说话。
里梅和太木飞鸟都屏住了呼吸。如果此刻的男孩为见到了这样可怖的怪物做出任何畏缩的举动或者是大喊大叫的话,恐怕会立刻死在暴怒的诅咒之王的手中。
男孩忽而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他站了起来,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扑向了自己兄长的怀中。
“原来,哥哥是这个模样……”星名今见伸出手来,去触碰两面宿傩的脸颊和身体。
话语顿了顿,他有些困惑地问道:“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四只手,也没有两张脸呢?我应该和兄长一样才对。”
两面宿傩握住了男孩试图继续往下触摸自己脖颈的小手,将它们握在自己的大手之中。
“别乱碰。”他警告道。
作为能力首屈一指的咒术师,他不会让其他的任何生物能够触碰到自己的要害。
只是,对于诅咒之王来说,这样的警告未免太过于温和了。
饶是已经习惯了两面宿傩对待这个孩子的宽容,里梅依旧感到了惊讶。如果是其他人想要触碰两面宿傩的脖颈,冒犯诅咒之王的威严,在初初表现出这种意向的时候就会被碾成一地碎块。
这已经近乎是纵容的表现了。
两面宿傩懒洋洋地反问男孩:“你为与我的样貌迥异而感到遗憾?”
“因为我与哥哥是兄弟,所以应该很相像才对。”星名今见有些苦恼地说道。
闻言,诅咒之王顿时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没有止住,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低沉变成了后来的开怀大笑。
然而,他却没有回答自己弟弟的困惑。
诅咒之王只是擡起手粗暴地揉了揉男孩的脑袋,吐出了简短而残留着点笑意的话:“乖孩子。”
头发被揉得一团糟的星名今见依旧一头雾水。
他转过头,疑问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里梅。然而白发青年也想要没有帮助他解答疑惑的倾向。
旁边,太木飞鸟为男孩的表现微微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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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这件事之后,太木飞鸟终于能够正式地提出道别。
两面宿傩自然不可能送客,只是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就不再关注这边的动静。而里梅则只是送到了这间大殿的门口。
两个强大的诅咒师把这个时代用完就丢的冰冷人际关系展露得淋漓尽致。不过,太木飞鸟也不在意这一点。
倒是星名今见主动地跟了出来,说道:“请让我送送您吧。”
两个人沿着不规则的石板铺就的长长的道路行走,两旁是掩映间的屋舍和青葱的绿竹。半人工修葺的溪流发出潺潺的声响。
男孩的肩膀上站着那只小巧的夜莺。而他不太习惯总有的视觉,习惯性地闭了闭眼睛,眼角金色的咒文在室外的光线下闪动着星点的光芒。
两人一直走到了鸟居之处。
“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星名今见停下了脚步,对身旁的女人诚恳地说道。这是他在星名家的时候,被请来的老师教导的人类社会礼仪。
“这样的术式并不难,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太木飞鸟摇摇头。她对于孩子的态度是一向更宽容的。
“先前我以为乌鸦是敌人的术法,误将它打落了下来。”星名今见说道,“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那只乌鸦已经被放飞了。”
太木飞鸟没有想到男孩竟然还会专门为这件事道歉。
原本她在诅咒之王的领地范围之内放飞自己的耳目已经算是较为逾矩的举动,乌鸦被捉住毁掉只是最简单的后果。
“没关系。”她缓和了眉眼,揉揉男孩的头发。
“山下会有一些野兽和低级的咒灵存在,需要我送您下山吗?”星名今见问道。他的咒力虽然低微,但是敏锐的感知却能让他每次都准确地避开所有自身实力无法招架的地方。
“不需要哦。”太木飞鸟感觉到自己愈发不能理解,两面宿傩竟然能够养出这样的一个单纯天真的弟弟。
“我的术式并非没有攻击力的花架子。”她解释道,“虽然鸟类体内所能含有的咒力极为少量,但是如果操纵它们以生命为代价来建立束缚,就可以突破咒力量的限制,做出强大的攻击效果。”
星名今见微微睁大眼睛,若有所悟:“原来还可以这样操控咒术。”
“只是投机的技巧罢了。相对于诅咒之王来说,完全不够看。”太木飞鸟说道,她垂下眼来看着这个男孩,“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今见。”
“尽管问吧。”星名今见对这个帮助自己能够看到世界的姐姐很亲近。他现在依旧很贪婪地四处看着自己每一日都会感受,但只有今天才开始看到的、家的景色。
“今见为什么会选择追寻两面宿傩的脚步呢?据我所知,在过去他并没有展现过自己有弟弟存在。”
“自然是因为那是我的哥哥。”星名今见理所当然地回答,他碧色的眼睛里盛装着依赖与憧憬,“那是我自出生起,就永远认定的兄长。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
太木飞鸟沉默了一瞬,才继续问道:“即使他无恶不作,杀人如麻,所犯下的罪罄竹难书,你也会继续认定他吗?”
星名今见思索了一会,他想到了来到这里之前,在星名家宅之中听到了的哀求和惨叫。
“即使是这样,我也会认定他是我的兄长,我追随的神明。”男孩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地做出了回答,“因为没有任何事物比兄长重要。”
“我愿意为此分担罪孽,与兄长一同下地狱。”
年少的男孩坦然地说出了这样的回答,就像是即将扑向火光的飞蛾,迎接被烧灼成为一捧灰烬的命运。
个刺头。
失语症的孩子,精神状况肯定不正常。
现在,果然又惹出了事端。
“你站起来。”班主任原本慈眉善目的表情变得严肃下来,在小孩的角度看来,就分外有压迫感。
周围的小孩子们都扭过头看着这里,大气都不敢喘。
坂口安昭并不害怕面前男人的声势,但是出于对老师的尊重,他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
看到他这样的举止,班主任的表情一转,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有失语症,平时的生活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我特意安排了班长照顾你。”
“只是,你竟然会欺负班长,你让他哭得很伤心。”班主任继续说道,“欺负同学是不对的。我希望,你能够给雨森同学道歉。”
闻言,坂口安昭擡起头来,深深地看了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眼。
碧绿色的瞳孔仿佛无机质的玻璃,里里外外地将面前人的血肉心脏剖开。
班主任一怔,只觉得自己里里外外的一系列思想仿佛都被看了个通透。他竟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然而,在反应过来自己的退缩之后,班主任反而恼羞成怒了。
“你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加重了声音,掩饰自己方才的情绪变化,“做错了事情,还不愿意承认错误吗!”
坂口安昭自然不可能给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师有任何的回答。
他也一向不在乎除了兄长之外的人对他的观感。
他只是转过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雨森航。
被坂口安昭注视的班长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逃避一样地躲开了他的视线,没有敢在此刻盛怒的班主任面前发声解释。
“既然你不想承认错误的话,就去外面走廊上站一节课吧。”班主任下达了判决。
坂口安昭扫视了一番周围所有人的表情,想到了坂口安吾对自己在学校要听从老师话的嘱托,最终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只是站起身来,默默地走了出去。
教室的门被关上了,里面的学生继续正常地上课。
坂口安昭趴在走廊的窗台,百无聊赖地看着天上慢慢挪动的云。
他并不会为被别人排斥而感到悲伤或者孤独,因为,即使已经入学了这么久,所有的同学与老师也并没有被他映入眼中。
第一个兄长教导过他,将世上除了兄长以外,其他人都被看做非人。
坂口安昭一边数着天上的云朵块数,一边思考,此刻上班时候的坂口安吾会是什么样子。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
班主任从教室之中走出来,他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坂口安昭,叹了口气,做出宽容的样子道:“你可以回去了。以后不要再欺负同学。”
坂口安昭目视着他渐渐离开。
身旁,他的同学们都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小孩子们并不知道真正的对与错,他们只会将大人的态度当做权威和效仿的标准。
“雨森同学有哥哥在高年级,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来理论清楚的。”
“据说是初中部,棒球社的成员呢。坂口同学要惨了。”
“班长这么好,他竟然还会欺负人。”他们窃窃私语,“怪不得不会说话,肯定是他做了坏事,所以受到了惩罚。”
虽然理论上是小声在说着话,但是距离这么近,即使是普通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些话当然也全部都飘进了坂口安昭的耳朵里。
他扫了眼站在走廊里看热闹的同学们,目不斜视地走回了教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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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节课与第三节课之间,会有一个较长的课间。
坂口安昭将上节课的书收了起来,想要出去透透气,便沿着走廊和楼梯往下走。
然而,在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却有人拦住了他的脚步。
坂口安昭擡起头来,只见是三个穿着初中部制服的陌生面孔,身形相对于他来说都很高,他们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他的面前。
“要过来跟哥哥们一起玩个游戏吗?”其中一个男生开口发问道,“我们可以教你打棒球哦。”
他甩了甩自己手中的棍子。
虽然他的语气被刻意放柔和了,但是他的眼里却并不是善意,手上的动作比起示范也更像是威胁。
坂口安昭想了想,没有拒绝他们的邀请,而是点头应了下来。
“楼梯不方便玩游戏,不如换到操场上?”男生说道。
五分钟之后。
在没有任何监控的小树林之中,三个初中部的男生将坂口安昭围在了中央。
“就是你,欺负我的弟弟,还抢夺了他的名次?”
坂口安昭的视线挪动,落在了对方胸口的铭牌上。那里写着对方的名字——雨森游。
原来是班长的哥哥。
“我听说过你,从别的学校转来,座位正好在我弟弟旁边。他那么照顾你,你还敢欺负他?”雨森游的语气恶劣,他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逼近,“虽然我和我的小弟们都不喜欢以大欺小,但是这次例外。”
另外两个同为初中部的男生封锁了坂口安昭能够离开这里的路。
被他们三个人包围,坂口安昭的表情却依然很镇定。
雨森游俯视着他:“这次就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代替你家的大人教教你,什么叫做礼貌。”
涉及到家人的话语,让坂口安昭微微皱眉。
雨森游伸出脚,想要踹他。
他并没有留力,普通的一年级小孩子,绝对会因此而摔倒在地。
坂口安昭叹了口气。
“滚。”他开口道,碧绿的眼瞳之中一片冰冷。
“等安昭修养好身体,可能没有办法回家。”
[为什么?]
“因为,安昭之前在邮轮上救了人,异能特务科对你的异能力评级为特一级。”坂口安吾说道,“之后要去异能特务科为你安排的地方居住,学校也不需要再去了。”
[哥哥会过去吗?]坂口安昭问道。
“抱歉,”坂口安吾垂下了眼睛,“我会每天都去那里看你。”
[没关系,]男孩笑了笑,[回不了家,不去上学都没有关系。只要哥哥在就好了。如果是在哥哥上班的单位居住的话,实际上与哥哥之间的距离反而会更近吧?]
“但是,”坂口安吾张张口,言辞在这样的时候变得分外笨拙,“有些时候,异能特务科可能会让安昭做一些额外的任务,也不会像以前的生活那样自由……”
坂口安昭想了想,写道:[如果我说,自己并不想去异能特务科的话,哥哥会带我回家吗?]
这个问题让坂口安吾沉默了一会。
他在真正地思索解决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坂口安昭的异能力,无论被哪一方知道,都会引起腥风血雨。异能特务科对于高危险异能力者的限制,既是监视,也是保护。但是,如果说,硬要真的让弟弟离开特务科,去其他的机构自由地生活,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
“如果安昭不想去异能特务科,”坂口安吾下定决心,慢慢说出了绝对不能够被同僚听到的话语,“如果安昭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就回……”家。
不管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会带着坂口安昭回家。
然而,并没有等青年把话说完,坂口安昭就伸出手来,将一块苹果塞进了自己哥哥的嘴巴里,阻拦了他接下来的话。
[刚刚只是开玩笑而已。我是不想让哥哥为我露出那样为难的表情的。]坂口安昭沙沙地书写着,[学校里的老师曾经告诉我,亲人之间总是会互相让步、互相妥协着生活下去。但是,这次,我并不想让安吾因为我而做出巨大的牺牲。]
他知道,工作对于自己的兄长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但自由对于坂口安昭来说并不是那么同等重要的事。
他爱这个能够活在多彩的世界里,但却更爱自己的兄长。
从他来到这里,他的兄长总是会向他伸出手,现在,坂口安昭也想与兄长并肩。
[哥哥在一直做着像警察一样在旁人看来很伟大的事业,如果我加入了异能特务科以后,能够像这一次一样帮助到哥哥,那就太好了。]
坂口安昭一笔一划地写着在他看来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有着这样的才能,可以保护哥哥,帮助哥哥,是很幸运的事。]
这些话,一字一句地读过去,让坂口安吾地嘴唇渐渐颤抖了起来。原本被男孩塞入口中的、酸甜的苹果,味道好像过于甜了,以至于他几乎从其中感受到了苦涩。
他的安昭……内心是像天使一样的孩子。
——自己才是幸运的那个人。他是何其的幸运,何其的羞惭,能够有这样温柔的弟弟。
坂口安吾将男孩紧紧抱入了怀里,就像是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很久都没有分开。
午后的清风将窗外的树叶吹入,落到了地板上,室内的空气之中也有着浅淡而静谧的清香。
【当前锚点完成度: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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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并不是横滨,而是这个国家境内的另一个区县。
“……那对夫妇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事情过去都那么久了。”老太太望着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神色有些狐疑。
青年戴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整齐的西服套装,头发也被打理得很整齐,嘴唇的上方还有着一个小痣。
正是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的坂口安吾。
见只是普通的询问无法从邻居的口中得出有用的信息,他将自己□□的证件出示了出来,“是这样的,我在之后收养了那个孩子,所以想要更了解一些关于那孩子过去发生的事。”
坂口安吾弯下腰,语气礼貌而诚恳。
邻居老奶奶被他的回答打消了疑惑,她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吧。”
坂口安吾成功地进了屋,面前还被女人放了杯水。
“你想从哪里开始听?”老太太慢悠悠地问道。
“从安昭——他现在被改成这个名字了,被那对夫妇收养,到最后案发当天的事,我都想知道。”坂口安吾说道。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医生,是一家很体面的人。”老奶奶说道,“条件这么优越,当然也收养到了长相漂亮又性格乖巧的好孩子。”
“不过,要我说,这真就是造孽啊。”女人摇摇头。
“您为什么会这么说?”坂口安吾问道。
“小伙子,你既然来了,想必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来问我的吧。”老太太从桌上的烟盒里抖落出来了两根烟,将其中一个递给坂口安吾。
他接了过去,露出了赧然的表情。
“那对小夫妻,有本事拿着政府高额的补助把孩子从福利院接过去,还享受了社会上人们的赞誉,但却根本没有好好养孩子。我当他们的邻居的时候,晚上可经常睡不好觉。”她将烟点了起来,深吸了口气,“开始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喊,在有人敲门投诉之后,孩子哭声倒是没有了。但我有一天,就是站在阳台上抽烟,就看到那个律师,用晾衣架勒小孩的脖子。”
“没有人报警吗?”坂口安吾听得直皱眉,他握紧了拳头,没有想到故事是这样的。
“报警?”老太太笑了笑,“做这样的事,要先进行伤情鉴定。孩子的母亲就是医生,她开出来的伤情鉴定,当然是孩子没有问题。”
“……我知道了。”坂口安吾强迫自己稳定了心绪,“后来呢?”
“后来就是那场爆炸发生之前两天了,我看到那孩子又孤零零一个被赶到了楼道里,缩在那里身上全是伤,叫他也没有回应。”老太太叹气,“我当时都担心,那孩子是不是要被那个养父打死了。”
“我给他拿了一碗饭。后来到第二天早上,那孩子来敲我家门,把饭碗还回来,还对我笑了。他看起来恢复了身体,我当时也就放了心。”
“后来,那天夜里,对面那家就发生了瓦斯爆炸。”老太太将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作孽的大人全死了。”
坂口安吾专注地听着她讲话,连烟蒂快要烫伤自己的手指都没有注意。
“爆炸怎么发生的?”
“这我哪能清楚。”老太太莫名其妙,“我又不会天天把脸贴在窗户上偷窥那作孽的一对夫妇的生活。”
“我知道了,谢谢您。”坂口安吾站起身来,鞠躬道。
“只是把我知道的事说出来而已,爆炸以后,那些来调查的警察也都没有问过这样的东西。这些话我都憋了很久,讲给你这个现在的收养人听,也是想着,那个苦命的孩子能有一个好些的生活。”来太太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