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个人的哀伤(2 / 2)
闹了整整三日,庆昌帝不闻不问。
三日期满,法事无功,太子仍未回魂,皇后心中最后的希冀彻底破碎,她不吃不喝,醒来便嚎啕痛哭,直哭到喉咙泣血,力竭昏睡。片刻醒来,复又痛哭,如此循环往复,直至眼泪流干,眼眶里再也榨不出一丝湿意。
哭到天昏地暗、几近虚脱的皇后,在闻听庆昌帝的种种旨意后,强撑病体,只着一身素服,直闯西苑要求面圣。
几次前来,都被黄公公躬身拦在西苑门外。
黄公公满面哀戚,说话间不时抬袖拭泪,脸上挂着仿佛刚死了爹的悲恸,似比刚刚丧子的皇后还要深切三分,口中的话却寸步不让,“娘娘容禀,陛下悲痛过度,数次哭厥过去,老奴好不容易才服侍睡下,实不敢在此时惊扰圣驾啊!”
皇后怒不可遏!
她来回数次,庆昌帝难不成终日昏睡?!
况且她分明听闻,梁王不到晌午就进去了,至今未出——这分明是睁着眼说瞎话!
皇后的胸口如被巨山压顶,窒息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的孩子没了,她这做母亲的日夜不寐、悲痛欲绝,那个身为父亲的庆昌帝,怎能安睡?!
更让她绝望的是,这满宫上下,竟只有她一人在真心哭泣!宫人们的哭嚎是为自己殉葬,命妇大臣的哀泣是奉旨行事,一切都是虚伪的!
整个宫城秩序井然,静得可怕,连西苑也无一丝呜咽,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可太子没了啊!
为何只有她一人在悲伤?她的琰儿,怎能走得如此孤清?!
那个父亲,竟连最后的体面,都吝啬给他!
皇后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全然不顾中宫体统,一把狠狠推开黄公公,便要向内强闯,口中凄厉高呼:“陛下!陛下!琰儿是你的儿子啊,是你唯一的嫡子啊!宴席方散就出了这等塌天大祸,赵王他执掌宫禁,罪该万死!你怎能轻饶了那小畜生,又怎能如此草率地安葬琰儿?!”
“他是太子啊!陛下!您怎能如此狠心?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肯给他吗?!”
皇后言辞混乱,如市井泼妇般口出恶言,内间却依旧死寂无声。
黄公公被推得一个趔趄,却立刻抢步上前,双手死死扶住皇后肩膀,用身子挡住去路,口中兀自柔声劝着:“娘娘,您就让陛下歇”
“啪!”
一记耳光,响亮地甩在黄公公脸上。皇后盛怒之下,力道极大,打得他脸猛地一偏。
周遭内侍尽皆垂首侧目,无一人敢直视。
宫中规矩,打人不打脸。此举不仅是侮辱,更是直接损伤主子的颜面。
而黄公公是何等身份!陛下自幼的伴当、心腹中的心腹、司礼监掌印太监!莫说打脸,就是皇子尚且要给几分颜面,更别提是当众掌掴。
这一巴掌,撕碎的何止是黄公公的颜面,更是将帝后之间那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体面,彻底扯下!也唯有向来目无余子的皇后,才做得出如此决绝之事。
“滚开!”皇后甩完巴掌,犹不解恨,厉声斥骂,“你这阉狗,也配碰触本宫!”
黄公公白净的脸上指印鲜红,却依旧维持着那副悲戚神情,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躬着身子规矩劝道:“老奴该死,请娘娘保重凤体,回宫歇息。”
见他挨了打竟还敢阻拦,皇后只觉一股暴怒直冲顶心——这奴才,眼里何曾有过她这国母!
好!今日便打死你这贱奴,正好让你背后的主子看个分明!
她右手再次高高扬起,带着风声狠狠挥下!手腕却在半空被一只铁掌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娘娘息怒。”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
皇后猛一回头,正对上成国公那张神色凝重的脸,满腔的怒火顿时一滞,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