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战后临别（1 / 2）
“远行者号”如同一头被惊醒的钢铁巨兽，从深海的寂静中彻底苏醒。它庞大无比的多层复合平台结构内部，所有非战斗区域的照明已被调至最低，只留下通道内幽蓝色的指引灯和关键岗位操作界面上跳动的冷光，如同巨兽体内流淌的冰冷血液。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平台外部装甲上骤然亮起的、数以千计的武器阵列和能量节点！炽白、幽蓝、暗红的光芒次第点亮，将周围数公里的海水映照得光怪陆离，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寒流，席卷着这片最后的庇护所。
中央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如万年寒冰。巨大的弧形主屏幕上，寒渊断崖区域的实时三维战术沙盘被放大到极致。代表着吞噬者集群的那片翻滚沸腾的猩红色“星云”，其体积和密度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几乎要将整个断崖顶部平台及其上方的水域彻底填满！无数代表个体活动体的红色光点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相互摩擦、涌动，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生物能量读数，其汇聚的总和，已经超出了仪器标定的危险阈值上限！
“各舰队，最终战备检查！”子婷站在指挥台前，身影挺拔如松，声音通过加密通讯频道传遍整个作战体系，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轰！！！！！！！！！！！！！
一场无法形容的、足以撕裂星核的恐怖大爆炸，在寒渊断崖底部轰然爆发！
一个巨大无比、混杂着暗红、银白、幽蓝各种能量的毁灭光球疯狂膨胀开来！吞噬了漩涡，吞噬了周围所有残存的吞噬者，吞噬了大片的岩石和海床！无法想象的能量冲击波呈球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紧急抗冲击姿态！”
“护盾最大功率！”
“抓紧！”
所有战舰，包括庞大的“远行者号”，都被这恐怖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翻滚！护盾疯狂闪烁，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舰体内，没有固定好的物品四处飞溅，警报声响成一片，船员们死死抓住身边的固定物，感受着这毁天灭地的伟力。
爆炸的核心，光芒持续了数十秒才逐渐散去。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被彻底玻璃化的海底巨坑，仿佛深渊的一个丑陋伤疤，以及无数飘散的、基本粒子形态的尘埃，缓缓沉降，形成一片浑浊的幕布。暗红漩涡、残余的吞噬者、“织暗者”的意志…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这终极一击下，彻底湮灭。
翻滚的战舰艰难地利用姿态调节器稳住船身。残存的吞噬者失去了指挥核心，眼中的赤红光芒彻底熄灭，变成了茫然漂浮的、真正的行尸走肉，动作僵硬，毫无威胁，被联军后续的小股火力轻易清扫。
战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爆炸残余的能量涟漪在缓缓荡漾，发出低沉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以及战舰残骸缓缓下沉时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声音，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海水被染成了诡异的混合色，血腥、油污、能量残渣混杂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报告…战场广域扫描…未发现‘织暗者’高维能量特征…重复，未发现特征信号…”小七的电子音带着比往常更复杂的运算后确认的停顿。
“吞噬者集群生物信号强度断崖式下跌99.8%…剩余个体失去组织性…行为模式判定为无效威胁…清理程序可启动…”
“各舰队…报告伤亡及战损情况…”子婷的声音首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她迅速压制下去，恢复了命令的清晰度。
一个个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难以置信的恍惚，以及…一丝微弱的、不敢确信的希望，还有无法掩盖的沉重。
“‘守护者’号报告…舰体结构多处受损，b、c区进水已隔离，主武器阵列离线，伤亡…伤亡正在统计…”
“‘疾风’号报告…引擎轻度损伤，舰载武器弹药耗尽，阵亡17人，伤43人…”
“第二舰队第7驱逐支队…‘坚盾’号…确认沉没…无人生还…”
“第三舰队UcAV损失率达72%，导弹库存低于15%…”
“纳迦战斗群报告…三名巫医力竭昏迷，战士陨落二十八名，伤者过半…卡鲁长老消耗过度，但无大碍…”
每一份报告都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幸存者的心头。胜利的代价，如此惨烈。
赢了？
我们…真的赢了？
子婷缓缓松开紧紧抓住控制台、已然僵硬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苍白。她环视着主屏幕上满目疮痍但再无活跃威胁的战场，看着那些漂浮的战友战舰残骸和无数吞噬者破碎的尸骸，听着频道中传来的、压抑着激动和悲伤的战损汇报，久久无言。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从她眼角滑落，迅速消失在作战服的衣领中，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军洛瘫倒在分析台的座椅上，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渗出的血沫更多了，医疗机器人迅速上前进行紧急处理，警报声在他身边尖锐响起。但他看着屏幕上那片死寂的爆炸核心，嘴角却艰难地扯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混合着无尽疲惫与一丝欣慰的弧度。
刘颖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肩膀微微抽动，泪水无声地从指缝中流淌出来，是为了逝去的生命，是为了极致的疲惫，更是为了这来之不易、代价巨大的解脱。
卡鲁长老在纳迦战士的搀扶下，悬浮在渐渐平息的冷泉上方，他疲惫却目光欣慰地看着正在缓缓消散的环境杀场和恢复平静的、不再狂暴的冷泉脉流，低声吟诵着纳迦古老的安魂曲，慰藉着双方战死者的灵魂。
短暂的沉寂后——仿佛是确认了安全，积蓄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远行者号”内部，以及所有残存战舰的通讯公共频道里，幸存的将士们，先是零星地，继而如同连锁反应般，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撕心裂肺的、夹杂着无尽伤痛、后怕与狂喜的欢呼、呐喊与哽咽！
“赢了！我们赢了！”
“活下来了！老天爷！我们活下来了！”
“兄弟！你看到了吗！我们赢了！赢了啊啊啊！！”
“呜啊啊啊——”
胜利了！在这片冰冷彻骨的深渊断崖，用无数的牺牲、无畏的勇气和钢铁般的意志，他们终于…赢得了这场惨烈无比的生存之战！
狂喜过后，是更加沉重和现实的任务。胜利的光辉无法掩盖失去同伴的悲伤，也无法自动修复受损的舰船和抚平心灵的创伤。战斗结束了，但工作远未停止。
“全体单位，保持最高警惕，执行第二阶段作战预案：‘清扫者’。”子婷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依旧难掩疲惫，但已经恢复了绝对的清晰和决断力，“各舰队以编队为单位，划分责任区域，逐步清扫战场。第一优先级：搜救可能存在的幸存者；第二优先级：回收战友遗体和重要物资；第三优先级：彻底清除所有残留吞噬者有机体残骸，执行‘净化’协议，防止任何可能的生物污染或信息残留；第四优先级：初步评估‘织暗者’核心爆炸区域，收集任何可能的情报样本。工程部队优先抢修‘远行者’及各舰动力与生命维持系统。医疗部门做好接收大量伤员的准备。行动！”
命令下达，庞大的战争机器虽然伤痕累累，却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毁灭，而是清理、拯救和修复。
一艘艘受损较轻的驱逐舰、护卫舰，以及大量的工程艇、救援艇如同工蜂般从“远行者号”和其余母舰中涌出，驶向那片巨大的水下坟场。它们打开了强光探照灯，光束在浑浊、布满碎屑的海水中划出一道道清晰的光柱，照亮了战争的残酷痕迹。
景象令人窒息。战舰的残骸扭曲得不成样子，撕裂的钢板、断裂的炮管、散落的零件四处漂浮。依稀可见舰体上模糊的编号和名字，诉说着它们曾经的荣耀与此刻的终结。救援人员穿着厚重的深潜服，利用切割工具小心翼翼地打开尚有结构完整性可能的舱室，每一次开启都伴随着一次希望的祈祷和一次失望的叹息。大多数时候，他们找到的只有被真空和水压共同作用的残酷结果。偶尔发现一两个因为紧急避难舱或者运气而幸存的战友，便会引起小队频道一阵短暂的、压抑的欢呼，随即更加努力地投入搜救。
纳迦战士们也加入了搜救和清理工作。他们灵活的身影在残骸间穿梭，利用对水流的敏锐感知，往往能发现人类仪器难以探测到的生命信号。他们温柔地托起人类战友的遗体，庄重地送回母舰，仿佛对待自己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