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远远看着便好(1 / 2)
顿了顿,覃芊落继续道:“再去爱琴海边的礁石上,听是否还有竖琴弹唱着特洛伊战争的传说。
看海伦的笑容是否真如史书所言,能让千艘战船启航,让特洛伊的城墙在战火中崩塌。
去罗马斗兽场的废墟上,想象当年角斗士们握着短剑的手。
感受他们在欢呼声与呐喊声中,为生存而战的悲壮,体会那份文明与野蛮交织的复杂。
这世间的文明本就该如星斗般辉映,少了哪一颗,夜空都不够精彩,少了哪一种故事,这世界都少了几分滋味。
毕竟,我们来这世间一趟,总要把这些精彩都看遍,才算不负这漫长时光。”
风穿过她的衣袂,扬起细碎的声响,像千年时光里无数个故事在轻轻应和。
有咸阳宫的钟鸣,有长安街的驼铃,有诗人的吟哦,有英雄的呐喊,有工匠的锤声,有百姓的欢笑。
还有两河流域的泥板声、金字塔的石块摩擦声、爱琴海的浪涛声……都混在风里,陪着她,走向那片流转的时空。
走向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精彩,走向与苏锦韵重逢的江南,也走向更遥远的、满是未知的远方。
辛梓茉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狐狸眼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几分了然。
连耳后没藏好的淡粉绒毛都跟着颤了颤——以她跟覃芊落千年的交情,太清楚她那点“见不得遗憾”的脾性了。
当年在人间,见着卖花小姑娘被恶奴抢了铜板,她能悄悄把自己的玉簪换成碎银塞回去。
看话本里的书生错过心上人,能对着月亮叹半宿“要是当时追出去就好了”。
甚至路过断壁残垣,见着墙根下被踩蔫的野花,都要弯腰轻轻扶起来,找块干净的土重新栽上。
真让她扎进那些跌宕的时光里,亲眼见着岳飞戴着枷锁走过临安街头,百姓们掩面落泪,而他眼里还燃着“还我河山”的火。
见着杜甫在秦州道上拖着病体,怀里揣着给妻儿的家书,却连块热饼都买不起。
见着李清照南渡后坐在破船里,望着满江暮色,把“生当作人杰”的豪言咽成“怎一个愁字了得”的轻叹。
她怕是十有八九要忍不住伸手去拨弄些什么,总想把那些“本可以更好”的过往,掰成她想要的圆满模样。
或许会想在岳飞入狱前递个消息,或许会想给杜甫送袋粮食,甚至想拽着李清照的手,让她别再为故国流泪。
她往前挪了半步,肩头轻轻挨着覃芊落的胳膊,语气里少了几分先前的嬉闹,多了些难得的郑重。
连身后晃悠的九条狐尾都悄悄收了收,尾尖的白毛在暮色里绷得笔直,像被风吹硬的雪丝。
“远远看着便好,可别手欠。”指尖无意识地卷着银白发尾,绕出个松松的圈又松开。
发梢扫过手腕上那只刻着云纹的玉钏,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在敲醒谁的念头。
她的目光投向远处被暮色浸染的山峦,山影朦胧,像浸在墨里的画。
而她的视线却似穿透眼前的虚空,望见那些早已尘埃落定的过往。
咸阳宫的残瓦在漠北风沙里半埋着,瓦当上的饕餮纹被磨得模糊。
长安街的断碑斜插在草丛中,碑上的隶书字迹被雨水浸得发暗,依稀能辨出“开元”二字。
汴河上的旧桥只剩几块青石板搭在河面上,桥洞下的青苔裹着当年漕船划过的痕迹。
都在时光里静静躺着,带着各自的故事沉睡着,谁也不去惊扰。
“时代往前走,就像江河奔涌,”她的声音放得沉了些,像在说给覃芊落听,又像在说给那些过往的时光。
“从唐古拉山的融雪发源,过青海湖时收了牧民的炊烟,穿黄土高原时卷了两岸的泥沙,遇着龙门石窟的礁石就绕个弯。
碰着壶口的断崖就坠成瀑,九曲十八弯都有它的定数。
你以为是随手拨了片挡路的叶子,想让水流得更顺些,可你忘了,这片叶子或许是鱼群的遮蔽,或许是岸边小虫的渡船。
它卡在石缝里,可能会让水流改道,原本该灌溉的良田被淹了。
原本该停靠的渔船撞了礁,那些靠这片水域过活的人,就该流离失所了。
你想救一个岳飞,可要是因此打乱了朝局,或许会有更多的忠臣蒙冤。
你想帮一个杜甫,可要是改变了他的境遇,或许就没了‘三吏三别’里那些震人心魄的诗句。
你想劝一个李清照,可要是抹去了她的愁绪,或许‘婉约词宗’的风骨,就少了最动人的那笔。”
风卷着她的话掠过耳畔,带着点不容置喙的认真,像九天之上那些活了上万年的老家伙们训诫时的语气。
她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真切的担忧,连带着空气都似沉了沉,裹着时光的重量。
“时空这东西最是娇贵,比千年一熟的灵心果还难伺候——那果子好歹还能靠瑶池的灵泉滋养。
旱了浇点水,涝了排点淤,总能等它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