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莫芸「2」(2 / 2)
更让我唾弃自己的是,心口那道尖锐的疼,似乎也在慢慢钝下去。
不再是一想起她就喘不过气的窒息,不再是看到她的旧物就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的颤抖。
有时整理衣柜,指尖碰到她叠在角落的黑色战术手套——那是她在警校毕业时买的第一副手套,掌心处磨出了浅褐色的痕迹。
是常年抓手铐留下的印记,食指关节处还有一道缝补的线,是上次任务时被铁丝网勾破,我用藏蓝色的线给她缝的。
当时她还笑话我“莫法医连缝手套都这么讲究,针脚比尸检报告的字迹还工整”。
我竟会愣神片刻,目光在手套上停留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这是芊落的。
连那瞬间的怔忪,都比从前的撕心裂肺淡了太多,淡到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冷血的怪物。
我是不是真的没有心?
深夜里,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沙发的另一侧还留着她常坐的凹陷——她总爱把靠垫垫在腰后,蜷缩在沙发角里看警匪片。
看到紧张处会不自觉地攥紧我的手,指甲轻轻掐着我的掌心。
现在那个靠垫还放在原位,可沙发的凹陷却好像比从前浅了些,像她从未坐过一样。
指尖反复划过茶几上那盒没吃完的薄荷糖,绿色的糖纸在指尖窸窣作响,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这是她紧张时才会吃的糖,柠檬薄荷味,她说含着糖,舌尖的凉能压下心里的慌。
上次任务前,她还揣了两颗在冲锋衣口袋里,临出门时朝我晃了晃,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说“阿芸,等我回来,给你带楼下那家的糖炒栗子,要刚出锅的,烫嘴的那种”。
他们都说法医见惯生死,心早就硬成了铁,可我从前不这样的。
从前她出任务晚归半小时,我都会攥着手机在窗边站成雕塑,眼睛死死盯着楼下的路口。
看路灯把人影拉得忽长忽短,连楼下便利店老板关门的声音都能让我心跳加速。
有次她因为突发情况晚归两小时,我甚至差点冲去队里问情况。
最后是她的同事发来消息说“落姐在收尾,放心”,才勉强按捺住脚步。
可手里的手机都被我攥得发烫,屏幕上全是她的聊天记录,从“注意安全”到“记得吃饭”,发了不下十条。
如今怎么就成了这样?
我不敢再去见芊落的父母。
上次去送她的抚恤金,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刚进门就闻到了炖排骨的香味——那是芊落最爱吃的菜。
阿姨总说“落落从小就馋这口,每次回来都要喝两大碗汤”。
阿姨开门时手里还拿着芊落高中时的相册,照片上的姑娘扎着高马尾,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笑得一脸青涩。
嘴角的梨涡和现在一模一样。
她拉着我的手,指腹摩挲着我手腕上那串银色的情侣手链——那是我们在一起一周年时买的,吊坠是两只交握的手。
后来手链断过一次,是阿姨发现后,偷偷拿去首饰店帮我们打磨光亮、重新接好的。
她还在吊坠后面刻了个小小的“芸”字和“落”字。
她红着眼眶,声音哽咽:“阿芸,你要好好的,落落最放心不下你。
她总跟我说,你一个人在解剖室,肯定会害怕,让我有空多给你打电话,喊你过来吃饭。”
我看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看着叔叔别过脸去抹眼泪时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客厅墙上挂着的全家福。
芊落和她的姐姐站在中间,各自搂着父母的胳膊,笑得灿烂。
照片的相框还是我去年陪阿姨一起挑的,棕色的木质相框,上面刻着缠枝莲的花纹。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堵得发疼,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不配被她惦记,不配被她的父母这样牵挂——我连她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连她笑起来时梨涡的深浅,都要在脑海里反复确认好久,我算什么爱人?
我甚至觉得,我连替她尽孝的资格都没有,我连她的喜好都快忘了,怎么配站在她父母面前,接受她们的关心?
我们的合照被我锁进了衣柜最深处的樟木箱里,上面压着她去年冬天没来得及穿的新毛衣——那是我织的。
米白色的羊绒线,织了整整一个月,袖口还绣了一朵小小的梅花,她说“阿芸你真厉害,比商场里买的还好看”。
可她只试穿了一次,就因为紧急任务出门了,再也没机会穿上。
(ps:现实里,缉毒警是没有照片的奥,这里是为了剧情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