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先吃饭 哥,你别看我。(2 / 2)
“走,换个地方看。”
本能地觉察到危险,许逐星冷下神色,把问月鼎用力拽到身边。
“小友留步。”
修士像是没察觉到两人的态度戒备,伸开手拦在他们跟前。
他微微弯着腰,又仔细端详起问月鼎。
“你身上背着很重的因果,劫难一环扣一环....下个劫难就要开始。”
他举止疯疯癫癫,可言语间却很认真。
神神叨叨。
许逐星想拉着问月鼎走,问月鼎却没动。
“您说的劫难为何?”
他问银发修士。
能悄无声息接近他们,说明这修士修为比他们高太多。问月鼎倒真有些好奇,他能说些什么名堂出来。
“情劫。”修士轻柔道,“你和那人纠缠不清....那人敬你爱你,视你若拱璧。”
他声音骤然阴冷:“可他无法逆转宿命,想强留住你,却只能亲眼看你赴黄泉。”
“一派胡言。”
许逐星黑着脸,心里却发虚了一瞬。
....情劫应该是问月鼎喜欢了不喜欢的人,和他喜欢问月鼎又没关系。
所以这情劫定然不存在,道士是在瞎说晦气话。
思及此处,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问月鼎脸上浮现出浅淡的无奈。
和许逐星一样,他并不信银发修士的话。
其他劫难就算了,情劫实在太扯。总不能有人缠着他,都算他有情劫。
“你们不信?”修士的声音轻巧了许多。
“那玄衣鬼面,你总该知道。”
闻言,问月鼎脊背发麻,脸色瞬间肃然。
四周的风都安静了。
他忙问:“您可知道些什么?”
他一直无法说出口的四个字,就被眼前刚认识没半刻的修士轻巧从嘴里吐出。
“他就在九玄城啊。”修士的手指了一圈,“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
他笑容忽地加深:“你还是自己去找找吧。”
没等问月鼎回答,他像一阵风一样飘上前,轻轻擡手,点了下问月鼎的额头。
问月鼎才注意到,修士的手不是寻常的肤色,上面有染着白的墨青色纹路。
这墨青色还不是手衣或者彩绘,而是真的长在他的皮肤上,会缓缓地流动,像是一幅活着的水墨画。
一股没有恶意的灵力涌入问月鼎的额头,和他的灵根非常契合,眨眼间化得无影无踪。
“这是你的情劫。”修士收回手,神秘兮兮道,“今晚睡下,你就知道了。”
肩膀上传来一阵力,是许逐星在提醒他。
问月鼎回过神,迅速往后退去。
这修士是个大妖。
他被他的幻术影响了,居然放松了戒备。
“要是还想知道更多,就来天字阁找我。”
话音落下,银发修士的身形飘散模糊。
一道墨青色掠过问月鼎耳边,带来轻飘飘的三个字。
“小、白、泽。”
瞳孔骤然放大,问月鼎猛地向身侧看去,却一无所获。
“他方才和你说了什么?”许逐星扶着他的肩膀,着急地仔仔细细地检查,“你怎么突然就魇住了?”
“...你没听到?”
问月鼎怔怔发问。
“我就听到他说了你们不信。”
看他恍恍惚惚,许逐星眉头越皱越紧。
“后面他突然消失,你傻站着,我怎么喊都没反应。”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问月鼎摇了摇头。
他仔细探查过灵脉,没察觉到身上的灵力有异常。
“没事就行,你别真信他的话。”许逐星安慰他,“过会找术修和医修都给你看看,别被阴了。”
“这一看就是装神弄鬼的,连个真身都不敢出来。”
问月鼎点头。
“傻了?”许逐星探了下他的额头,“怎么不说话。”
“没有。”问月鼎露出笑来,“就是在想,要不过会吃云吞?”
“我都行。”
许逐星这才神色缓和。
心事重重之下,问月鼎依旧吃了两碗馄饨。
“你这些天,应当是没什么要紧事要做?”
走在回住所的路上,许逐星问。
“没有,就想着好好休息,好好修炼。”
问月鼎答。
因为他又多了个去天字间的理由。
“那你自己待几日,我打算找地方突破了。”许逐星看着自己的手。
“你说得对,一直不突破,也不是办法。”
问月鼎看不见,可他能隐约瞧见,自己的手心有很细很细的魔纹痕迹。
魔族血脉比人族的要强横,导致他突破时,魔气必然会逸散。
九玄城不似未泊川那般灵气简单纯粹,此地各族混居,灵气足够混乱。
只要他离问月鼎够远,问月鼎就不会察觉到他的魔气,进而发现他的身份。
“这是好事。”闻言,问月鼎欣然。
“我可以随你去,给你帮忙。”
“不必,我已经看好没人的地方了。”许逐星面上露出尴尬。
走过一段,走到人少的地方,他压低声:“你也清楚,有些火灵根突破,身上衣服会被烧着,我不太想让你瞧见光着膀。”
“左右就是突破个金丹,基本上没风险,你就遂我这愿。”
“可我总得知道你在哪,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许逐星演得很好,问月鼎想着他先前躲着他换衣服,不让他看伤口,也是真信了他好面子。
“这好办。”许逐星趁机从兜里拿出一颗镶嵌在银座中的金色琥珀。
琥珀中心,藏着一点涌动的血色。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法器,只要琥珀出现裂痕,就是我受重伤,你就可以循着琥珀飘出的灵力找着我。”他把琥珀塞在问月鼎手里。
“正好,这个就送你了,你往后也能用。”
问月鼎检查了一番。
里面确实有许逐星的灵力,琥珀也确实是个小法器。
“可这是你娘给你的遗物。”他犹豫,“就这么送我?”
“又不是孤品,我这还有。”许逐星含糊道,“你送我匕首,我总得回个礼。”
“我不在这几天,你别忘了练剑,我已经帮你约了齐改他们。”
“要是再遇着姓姬那厮.....”许逐星恨恨磨着后槽牙,“你别理他,等我过了金丹来收拾他。”
“你别冲动。”问月鼎失笑,“我最近不会懈怠,就在屋里修炼,也遇不上姬见鲤。”
怎么姬见鲤缠他,许逐星比他还着急。
“知道了。”许逐星不情不愿,“那我回去收点行李,今日就动身。”
一想到多耽搁一会,问月鼎都可能被那厮缠住,他就一刻都不敢耽搁。
两个时辰后。
问月鼎目送许逐星急匆匆远去。
小纸人鬼鬼祟祟探出头,短手指着许逐星。
————我可以偷偷地,跟上去!
“不必了。”问月鼎将它揣回怀里,“他不愿,就不强求。”
他算了一卦,许逐星的突破不会出问题。
为防止意外,他还把琥珀的灵力和自己的绑定上,这样许逐星出现异常,他能第一时间察觉。
缠朱绕着他的手腕,蹭了蹭问月鼎的虎口。
“对,你该洗澡了。”
问月鼎端来一盆水,刚把红绫塞进去,就把缠朱冷得到处乱窜。
“抱歉。”问月鼎狼狈擦了擦下颌处的水。
缠朱被许逐星洗了几回,现在只要洗温水,碰着冷水就闹。
他重新换了温水过来,缠朱这才乖了些。
门口传来敲门声。
问月鼎打开门,是齐改领着剑修过来。
“难得你肯认真学。”齐改笑着拍了拍旁边高壮的修士,“我领来五十试锋修士,其中剑术最好的就是他。”
“等会练起来,你可别赢不了就哭鼻子。”
“问小宗主。”
剑修抱拳。
“还请赐教。”
问月鼎拿起挂在架上的剑,朝着剑修行礼。
请命实在是太不稳定了,他必须尽快适应用其他剑的手感。
许逐星在时管着他,他总想偷懒。
可他不在了,问月鼎反倒没了偷懒的心思。
再休息,已经是傍晚的时候。
辞别对他赞不绝口的剑修,问月鼎换下衣裳,简单洗过澡,重重躺在床上。
肩膀处传来微微的酸痛,他闭上眼。
....果然不能事事麻烦许逐星,他也还是个比他小的孩子。
他承认,他确实有点太依赖他了。
——今晚睡下,你就知道了。
想着银发修士的话,问月鼎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有预感,如果今晚真的梦到些什么,那绝非是太愉快的内容。
第四次试图算梦到的内容失败后,睡意终于袭来。
问月鼎认命地盖上被子,吹灭屋内一半的灯,阖目睡下。
另一头,九玄城外的荒林中。
许逐星端坐在处人迹罕至的洼谷内。
戴着那红黑相间的鬼面,他的眼睛逐渐成了猩红,周身形成了一圈混沌的屏障,将他与外界隔绝。
他不愿做魔,可只有当魔时,他才能突破。
......
细微的灵力汇聚,把问月鼎的意识带到飘忽的梦里。
问月鼎的听觉和视觉还没恢复,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有人在蹭他的脸,触感很热。
四周气氛凝滞,他想要呼吸,可却发现自己被紧紧抱着,像是有人要从他的骨血里汲取养分。
问月鼎被抱得喘不过气。
“怎么不吃饭?”
模糊的声音自他耳边传来,问月鼎完全听不出对方是谁。
眼前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
和在太虚幻梦里一样,他没法自主发出任何声音。
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是抱着他的人松开了手。问月鼎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轻微挣动,能动的幅度却很有限。
摸下去,手下是铁链冰凉的触感。
绑着他的人在镣铐和皮肤相接处细心垫了布,所以他一时间没有察觉。
.....他被囚禁了?
“别逼我恨你。”
眼睛终于能感知到些光,他听到了“自己”疲惫又沙哑的声音:“放我出去。”
“呵.....”
眼前模糊的男人低低笑了下。
“哥。”
他轻声喊着他:“外面很危险,我不能放你出去。”
“你现在想睡到几时就几时,你想去钓鱼我陪你,想玩牌,我找人和你玩。”
“你喜欢的花,我找人从鹭原给你栽来。”
“这样难道不好吗?”
越说,男人的语调越快,他的声音带了哀求。
“你不是最爱过清闲日子,我会一直陪你过。”
“放我出去。”
“他”依旧不为所动,机械地重复着。
问月鼎的视线终于清晰,可他能看清四周的陈设,却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只能看到模糊的黑色轮廓。
雕花木门、千年松木桌椅、吊兰、香炉。
这是一间屋,和他在明鹫宗的卧房陈设非常像。
可四周没有明鹫宗丰沛的水木灵力,门口也没有鹩哥聒噪的声音。
一切似曾相识又物非人也非,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人还想碰“他”,“他”立刻侧身躲开。
“滚。”
“他”平静道。
问月鼎惊讶。
他很少会骂人,可他所附着的人发出的声音,的确和他很像。
不管他想不想承认,这就是他自己。
“....你现在这副模样,要我放你出去?”
安静过后,男人声音终于变得阴冷。
“你觉得合适么?”
他将台边的梳妆镜转来,
镜子里,问月鼎清楚地看到脸色苍白,身上的衣衫有破损的痕迹,凌乱异常。
他什么时候这么瘦削,身体这般差了?
见到自己的脸,问月鼎呆住了。
镜子里的他同样呆住了。
看清脖颈处的红痕,“他”的睫毛剧烈地颤动,像是避蛇蝎一般错开视线。
呼吸变得急促,肺部撕裂般疼痛。
“现在知道躲了。”
男人半跪在床沿,双腿夹着问月鼎的右腿根。
他和问月鼎身高相近,却比问月鼎健康太多,床上被锁住的人压根无法逃避。
“你昨晚操//我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啊。”
他压着声,语调里带着笑意,也透着绝望。
此言一出,饶是情绪波动不大的问月鼎,也实属被惊到了。
他性子是懒散又爱玩,但很少听粗话,也几乎不讲。
一个“操”字,在他脑海里反复转了好几圈,问月鼎才敢解读其中的意思。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梦意味着什么。
他的情劫,男人。
而且这男的似乎精神不太好,一会怒一会笑,脾气阴晴不定。
他还把男的给.....
“咳,咳咳....”
问月鼎听到自己剧烈地咳嗽着,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一声叹息。
炽热的手轻拍着他的背。
问月鼎没来由地从这动作之中,感觉到一丝熟悉。
可他实在太震惊了,还没分出心捕捉这丝即视感从何而来,即视感便消散得无踪无影。
“问月鼎,给我安心待着。”站起身,男人冷声道。
“等一切事了,不用你说,我自会放你出去。”
“....等到那时,我一定会恨你。”
“没关系,你爱恨就恨。”男人脚步一顿,“我等着你长命千万岁,再送我这魔头下地狱。”
他温柔道:“哥,早些睡吧,夜很深了。”
“往日这个时辰,你都睡下了。”
另一头。
许逐星蜷缩成一团,浑身冒着冷汗。
他的手心已经被掐得血肉模糊,眼前的景象不断地扭曲又变换。
变成他日日看见,却依旧朝思暮想的脸。
“你怎能是魔?”
他的前面,“问月鼎”面露失望:“早知你是魔,我就不会救你。”
他别开眼,右边,“问月鼎”蹲在他旁边。
“借着兄弟的名义,对我有欲念.....”他温柔地说着最残忍的话。
“许逐星,你真可怕。”
猩红着眼,许逐星看向左边。
“所以你每日看着我,都在想着龌龊之事。”
左边的“问月鼎”垂眸,轻叹。
“往后,还是离我远些吧。”
.....不。
不!!!
先前的心魔,分明没这么难熬。
视线模糊,许逐星远远看到一把匕首放在不远处。
是问月鼎送的那把。
艰难地伸出手,他握住匕首的柄。
上面还残存着很淡的,属于问月鼎的灵力。
意识混沌间,一只手轻轻摸着他的脸。
微凉,戴着淡淡的檀香。
他仓皇地,难以置信地擡起头。
“疼不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关切的脸。
这个幻影眼中没有厌恶,为难,纠结或是痛苦。
他只是担心地看着他。
咳了两口血,许逐星小心藏好匕首,拼命摇头。
“哥....”隔着面具,他的瞳孔愈发鲜红。
他又喃喃补了声:“哥。”
“我不疼。”
“你...你离我远点。”
别看到他这副模样。
别恨他。